“邱少府上吊了。”惊呼声中,杨玄挠头,“这人倒也够狠啊!”他去看了一眼现场。邱省吊在房梁下,不知是谁先前触碰过了他,此刻尸骸来回摇摆。阴风扑面吹来。“明府来了。”黄文尊来了。他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谁知晓此事?”几个小吏七嘴八舌的说了一番,大概意思就是邱省回来后,不许人打扰,随后里面传来动静,但因为邱省嘱咐在先,就没人去过问。直至有小吏因为公事求见喊了几嗓子没人应,这才推门进去。一个小吏瘫坐在值房的窗户下,面无人色的喊道:“鬼,我看到了鬼,他冲着我吐舌头,还在笑,桀桀桀……”众人不禁心中一凛。“谁能救他?”有人求助。杨玄指指小吏,“老二,不,曹先生去抽一巴掌。”还有这种事?众人:“……”啪!曹颖一巴掌抽去,小吏双目直愣愣的看着他,半晌眼神才多了神彩。“哎哟!我这是在哪呀?”“在人间。”杨玄说道:“晚些弄碗姜汤喝,定定神。”“范进中举,一巴掌扇出两斤猪油。”朱雀叹息。黄文尊进去看望了自己曾经最亲密的战友,出来时面色如常。“明府,关于万年县最近打架斗殴之事,下官这里有些情况……明府,哎!明府……”黄文尊失去了最铁杆的下属,此刻还能保持着从容的神态就已经很了得了,还有心思和自己厌恶的人商谈政事,那他也不至于还是个县令,而是飞升进了朝堂。杨玄一脸失望的回去。“郎君!”王老二有些不自在。“怎么了老二?”杨玄摸摸怀里,今日忘记带肉干了。“郎君先前不是叫我去抽他的吗,为何反悔?”王老二觉得自己被哄了,但仔细想想,和阿娘说的哄骗也不同。“那是去救人,你若是出手,人命都没了。”曹颖板着脸。王老二认真的道:“不会。”曹颖觉得有必要教导这娃,就认真的道:“会!”王老二举手,“不信我抽你一巴掌。”曹颖瞬间就飘到了边上。午饭杨玄等人去了元州拉面。“郎君。”一进去,那些伙计看向他的眼神炽热的让人吃惊。“生意太好了。”汪顺兴奋的脸都红了。还是潮红!“这妹纸的声音在颤抖。”朱雀说道,“小玄子,不行你就勉为其男吧。”生意确实是好的不行,杨玄去了楼上。吃饭是顺带,主要是有个安全的地方说说话。“黄文尊失去了臂助,随后对郎君的恶意大概会收敛些。”曹颖觉得这是个好消息。“郎君!”老贼来了。“王氏的人突然弹劾淳于氏一系二十余官员。”杨玄有些恍惚,“上次矿山之事导致长安铁贵,一家四姓顺势出手弹劾,拉下了王氏十余官员。此次王氏报复……皇帝如何说?”“皇帝允了,一家四姓闭口不言。”曹颖突然心中一凛,“前阵子王氏那十余官员下台,谁的人顶上去了?”此事倒也好查。午饭后,曹颖面色平静的进了值房。杨玄问道:“皇帝?”曹颖点头,“他一直在看热闹,不,他一直在操纵此事。此次一家四姓定然有把柄被拿住了。这手段,堪称是翻云覆雨。”……何欢的脸上带着一个巴掌印。何锦城收回手,缓缓道:“知错了吗?”何欢低下头,“是。”何锦城有一双浓眉,浓眉下,双眸炯炯有神。“王氏因矿山之事被拉下十余人,于是你便洋洋得意了,出门做事越发的大胆。今日一家四姓付出了更多的代价,你,明白了吗?”何欢点头,“当初咱们弹劾王氏十余官员,皇帝首肯,于是我便以为皇帝会乘胜追击,一路打压王氏和左相。可今日我才知晓,这都是他的局……阿耶,为何不硬顶?”“硬顶……以往一家四姓不乏让皇帝无可奈何的时候,可你却不知晓……”何锦城的浓眉微挑,讥诮的道:“昨夜淳于山遣人去了一家四姓,暗示有把柄在皇帝的手中,恳请今日大家妥协。”何欢不敢置信的抬头,“皇帝?”“你以为呢?”何锦城端起茶杯,轻啜一口,一双眸子中多了阴沉。室外阳光灿烂,但何欢却觉得遍体冰寒。他深吸一口气,脖颈上青筋弹动了几下。“说好的联手对付左相一伙,可他从未放松过对一家四姓的打压!”何锦城抬眸,“现在你知晓晏城之事的始末了吗?”何欢端起茶杯,用力握紧,哪怕微微烫手也舍不得放开。“晏城是他丢出来的弃子,不,是晏城心甘情愿成为弃子。哪一年没有人建言削弱权贵?就如同往大江大河中丢了一粒石子,水花随即湮灭。可晏城的建言一出,响应者众多,如今想来…………”,!何欢看着父亲,“是皇帝在后面兴风作浪。”何锦城的双眸平静,“不,是翻云覆雨!”……皇帝的翻云覆雨让知情人都心生凛然,但怡娘显然不包括在内。“伪帝多年前就是这般阴狠,当年武皇病重,是他带兵冲进宫中,砍杀了多少人。”怡娘站在树下,有些恍惚。“他看似孝顺的把李元送上了帝位,可没多久就再度提兵入宫,砍杀一圈,李元只能退位,这样的人,谁相信他蠢或是纯良,谁就是天字号第一蠢。”老贼问道:“太上……李元为何不反抗?”怡娘说道:“他若是反抗,当夜就会出事。”老贼纳闷,“会出什么事?”怡娘面无表情的道:“驾崩!”老贼打个寒颤,“这些贵人够狠。”“怡娘,做饭吧。”老贼有些饿了。“忍着!”怡娘的心情不大好,所以没给老贼好脸。老贼缩缩脖颈,“你说了算。”王老二劈柴回来,傻笑道:“怡娘,饿了。”“我这便去做饭。”老贼:“……”曹颖悄无声息的过来,站在树的另一边。老贼吸吸鼻子,“老曹,走路要带声,否则哪日吓死自己。”曹颖靠在树干上,“此刻对邱省下手,老夫觉着早了些,可郎君这几日不对劲,老夫也不好建言。”老贼嘿嘿一笑,有些幸灾乐祸,“那是郎君,也是主公。你却总是担心他这样做不好,那样做不好,那是主公吗?老夫看那是你的学生。”曹颖一怔,叹息道:“老夫是这般想的吗?”老贼很笃定的道:“你就是这般想的。”曹颖挠挠头,“老夫应当没有吧。”“老曹,端菜!”怡娘的咆哮传来。“来了来了。”吃饭时,曹颖不时看杨玄一眼,觉得没有那种问题。“我脸上有花?”杨玄摸摸脸。怡娘赞道:“郎君越发的英武了。”没人吭声,都在猛吃。怡娘缓缓看一圈。“是啊!是啊!”“郎君威猛。”“郎君好英俊。”怡娘赞道:“老二说的最真诚,多吃一块羊排。”王老二欢喜不已。吃完饭,怡娘吩咐道:“曹颖洗碗。”曹颖一怔,“今日不是该老二吗?”怡娘蹙眉,“老二今日劈柴这般辛苦,你和老贼就袖手旁观,多洗一天碗筷不行?”曹颖刚想辩驳,可怡娘双目一瞪,“看看老贼比你还实诚。”老贼暗喜,“怡娘最公平不过了,老曹,该你洗。”杨玄看着怡娘几句话的功夫就让曹颖灰头土脸,突然想到一个词。——宫斗!希望怡娘不要把宫斗的手段用在家中。否则这个家会是如何的热闹。只是想想这种可能,杨玄就头皮发麻,随即默默祈祷满天神灵保佑。翌日。杨玄出永宁坊就看到了赵三福。这货蹲在外面啃胡饼,这次聪明了些,带了个小巧的水囊。“杨玄。”赵三福喝了一口水,和杨玄并肩而行。沉默。杨玄瞥了他一眼,心想这厮是装深沉还是什么。赵三福突然叹息,“晏城之事我不查了。”“他值得尊重。”杨玄说道。赵三福平静的道:“往往值得尊重的人没有好下场。”他看着杨玄,“你的宦途走的让我有些惊讶,以后你想做什么官?”“太平官。”杨玄的回答让赵三福沉默良久。“不做炮灰!”朱雀说道。赵三福勾着他的肩膀,“你变化很大。”“不变不行。”“是啊!”赵三福最后问道:“你以后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杨玄想了想,“做个农夫吧。”“农夫?”赵三福想捧腹,“种什么?”“韭菜!”:()讨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