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着手中的黑剑,一路向前走去,眸中讽意愈浓。此障由心而起,祝无邀怎么也没想到,原来自己是这样懦弱之人。没能救得下来那些人,自己居然愧疚至此,甚至有了退避之心?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听着耳边的诛心之词。听多了,便觉得可笑了。世人忧患多,麻绳细处断。千万困难中人,所见所知,难不成他们的苦难都与自己有关、都要去伸手帮扶?帮的不对了,还要承其恶果?真是让人……不敢入局啊。“你猜我敢不敢。”这一声问得轻,问人问己,问天问命。她做想做之事罢了,若能救得下来人,也没想过得到什么回报。若没能救下来,那又如何?如果天命非得将这桩害人性命的罪名,安在她头上,她担就是了。因善恶虚名而驻足不前,又算什么通透之人。“所以,还是要提升实力,若有人想来寻仇,免不了争斗一番。”说到底,自己算不上恶人,也算不上大善之人,只是有余力时,做些想做的事情罢了。善恶由人定,她心中自有一番行事准则,不需什么天命盖论,更不该惧他人评判。最终,不过是一个问题——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祝无邀还没有想清楚答案,但已经足够让她走出这番迷障。我行我道,不问因果、天命、人言。她双手持剑,紧抿着唇,斩去最后一道绊住她前行的绳索。这一路上,她已经劈砍过太多次。所以,在看到身前那道驻足浅笑的人影时,有些握不住剑。无锋剑的剑身沉重,那家打铁铺锤炼得不好,所以劈砍得次数多了,便有些握不住了。祝无邀抬眸看向那道人影,听见她问:“那我呢?”你对我,也没有愧疚吗。浅色衣裙亭亭立,如同冰雪之下,泛起寒意的白梅,神色忧伤,却依然笑着看向祝无邀。她在问——那我呢?于是祝无邀便有些握不住剑了。你对得起南离,对得起世人,对得起本心,那我呢?祝无邀轻轻抬起手,想要去拽住她的衣袖,却在隔着一寸时,停下了动作。她站在那里许久。安静地凝视着这道身影。不敢触碰,不敢出声,连呼吸也放轻了许多。她站了很久,久到摘星楼的顶层,那道窗内,传来了轻叹。可她终究握紧了手里的剑——无锋剑寒意乍起,带着凛冽的破空之势,斩向了身前的人影。幻像消失。祝无邀收剑归鞘。“我想,你大概误会了,我没有斩下去,只是因为……我很想她。”这句轻若柳絮的声音随风散去。仿若耳语。祝无邀抬步向前,迈出了这道关隘,闯过山门。摘星楼顶楼,方掌门轻轻一叹,思绪万千:“小白,你说她后悔了吗?”小白长老强调了句:“不要叫我小白。”然后才说道:“若不悔,因何驻足;若悔,如何闯得过山门。”方掌门一言难尽地看了眼小白长老,说道:“人要是说了句废话……”————祝无邀跟随摘星楼弟子指引,来到大殿。好几个眼熟的人。她看见华影停靠在大殿立柱旁,像是放空着思绪,不知在想些什么。看到砍了十一个江洋大盗的花粉过敏修士,呆呆地坐在地上,神色迷惘。逃票的胖子也在大殿之内,神情自若,一副见人就笑的圆滑样子。还看到了小六子在用袖子抹着眼泪。……各人的际会不同,所见之景亦不同。能闯过那道山门的人,大概都不是泛泛之辈,不知此次几人能够进入摘星楼,又有多少人就此分道扬镳。祝无邀观过众人神色,内心暗暗思忖——即使网罗天下有才之辈,可最终摘星楼要的,不过几人而已。与其他门派相比,人数实在太少。那么,又因何能成为莫桑大陆四大门派之一?单说变异风灵根的小六子,若放在其他门派,必然会重点培养,说不准会有长老争抢着收为亲传。可在摘星楼,却依然要和自己这种杂灵根之人,站在同一起跑线……说起来,自己说不准还多往前站了几步。摘星楼的窥天术,自己以此术入道,虽然未曾得其中真意,却已经阴差阳错当上了卦师。想到这里,祝无邀突然想到了叶小舟那句——“摘星楼中,无一人修炼入门。”那自己这算什么?算是入门了,还是没有入门?还是说,能用此术修炼是一码事,真正入门,是另一回事?等了大概一刻钟,山门那一道关卡,终于了结,走得走,留得留,如今大殿之内,还剩下二三十人。“诸位,摘星楼第二关,由我出题。”身穿白色麻衣的老者飘然而至,和守门那位仙长不同,他神色略显严肃。他从袖中拿出了一面圆形铜镜,抬袖挥去,它瞬间旋转着悬于空中,逐渐变大为将近一人高的铜镜。镜身上雕刻着无数字符浮现出来,围绕着镜面开始快速聚合。隐约看上去,仿佛一道法印。那无数道符文撞击,镜面开始隐隐波动,如同水纹,中间出现了一道旋涡,不知通往何处。小白长老站在水镜旁侧,一丝不苟地介绍道:“此为境中界,内有一方虚幻小世界。“只能做一件事,尽力让所有人都活下来,就算过关,每人有三次重来的机会。“请各位依次入内。”殿中众人看着这玄妙法宝,胆大的人先试探着迈了进去,刚跨进去一条腿,便被吸入了镜中。祝无邀却盯着中间的旋涡有些沉思。她曾见过阻灵符,其中具有[封印]意象的字符,这镜身之上,好像也隐有浮现。不知是否看错了。她虽然会画一些符箓,但实在算不上精通,摇了摇头,觉得不能被其影响判断。一步跨入镜面之中,眼前豁然开朗。寻常街巷。有个小女孩儿正在玩蹴鞠,手臂上似有青痕,祝无邀皱了下眉,看着她头顶浮现出的字样——[命中有弟妹。]:()道友!那贼子她又写新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