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文君点了点头,心中愈发后怕起来,她之前真是自作聪明,如今想来,那真的是处处破绽,只怕在刘昌眼里,她才是个笑话吧!
薄文君也是想太多,实际上,刘昌根本不是很在意她的想法,在绝对的实力下,人心的鬼蜮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在辽王宫中,薄文君虽说是王后,实际上她的权威也就是建立在刘昌对她表现出来的看重上,但凡哪一日她失势,那么她很快就会知道,王后的身份算不上什么。
如果说薄文君听说了长安的事情,只是觉得自己被愚蠢蒙蔽了双眼的话,其他那些跟随薄文君嫁到辽国的媵妾们一个个就真的是有些人心惶惶了,她们中好几个人至今还没有怎么见过刘昌,刘昌又不是那等一日不可无妇人的男人,一个月三旬,实际上只有一旬时间会在后宫,大多数时候还是住在大明宫,她们原本就无多少宠爱,只是抱着若是王后无子,她们还能作为替补的想法,若是因为长安那边的事情,刘昌彻底对薄氏女失去了信任,那么,薄王后好歹还有个王后的名头,她们可什么都没有,迄今为止,在宫里也只有个少使之类的身份,也就是比寻常宫人强一些,若是以后没了指望,那么,只怕连寻常宫人都要瞧不起她们了!
薄文君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她也没有办法,她没法直接去跟刘昌保证,无论如何,自己作为辽王王后会坚定地站在他身边,甚至,连薄戎奴都没法这样保证,因为他们所代表的利益跟整个大汉比起来,那真的是太单薄了,所以,她能做的无非就是给这些媵妾赏赐一些财物,尽力安抚而已,能真正让她们放心的,还是刘昌的态度。
好在刘昌并没有迁怒她们的意思,在这个时代,上层的女性得到的利益很多,相对来说,背负的东西也很多,能够触碰到权力的终究只是少数,其他人,也只能是其中的牺牲品。所以,刘昌依旧照常来两仪殿,又召见了几个之前没召见过的薄氏女,很快就让她们安下心来。
不过,对内刘昌可以宽容,但是对外,刘昌可没有就这样ren气吞声的意思,很多时候,人都是得寸进尺的,若是刘昌不对此做出合适的反应,只怕长安那边很快就有人想要更进一步,好试探刘昌的底线了。
因此,刘昌直接提高了对大汉出口铁锭还有纸张的价格,其他东西,大汉可以不跟辽国贸易,但是这两样,大汉那边对辽国的依赖性还是很大的,每年都要大宗进口,辽国这边一提价,顿时大汉那边立马就有些吃不消了。
第80章
“君侯如今可是发现自个打错了主意?”轵侯府中,薄昭脸色阴沉,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对面一个青年看着薄昭一副晦气的模样,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开口说道。
这个青年便是贾谊,他是张苍的学生,刘恒对他也极为欣赏,差一点他就能登临九卿之位,但问题是,他就是个没什么根底的,张苍那会儿自个也还没真的混出头,周勃他们这些功臣对贾谊这样凭着文章策略晋身的人是很瞧不上的,各种排挤,最后他就被撵到了长沙做长沙王傅,长沙王算是如今汉室硕果仅存的异姓王了,一直以来地位也很尴尬,要不是他们一直表现得非常恭顺,另外他们也有点养寇自重的意思,毕竟,长沙国往南就是南越,朝廷也需要长沙国作为与南越之间的缓冲地带,所以,长沙国才能一直作为吴家的封国。
贾谊到了长沙国,一个不好,这辈子也就耽误了,好在他运气不错,先是周勃被赶回了封国,灌婴也没做多久丞相就旧伤复发死了,他的老师张苍做了丞相,张苍自然知道自个学生的能耐,就将人给弄了回来。
只是如今一时半会儿,贾谊在朝堂上也没有用武之地,薄昭倒是挺看重他,很想要让他做自己的门客,贾谊虽说没答应,却也得罪不起薄昭,毕竟,之前他年轻气盛,自以为自己能以才学晋身,结果人家不过是几句话,自己就得乖乖跑到长沙国喂蚊子。这会儿的长沙国可不是后来的长沙,这会儿那边也就是刚刚开发没多久,着实不是什么好地方。要是长沙王是刘姓藩王还好,偏偏是个异姓王,他根本不敢在吴家那里多嘴,免得回头招来祸患。如今好不容易因为老师的转圜回到长安,贾谊自然不希望重蹈覆辙。
薄昭在天子那里影响力可比当年的周勃灌婴强多了,毕竟,那些人难免有些权臣的嫌疑,仗着自己的功劳,就觉得可以不将天子当回事,而轵侯却是天子的亲舅舅。因此,贾谊为了不得罪薄昭,还是愿意给他出几个主意的。
之前薄家想要在刘启身上押注,贾谊就劝过,结果薄昭执意不听,如今却是后悔了。
这会儿听到贾谊的言语,薄昭总觉得贾谊是在讥讽自己,怎么样,你不听我的,这下吃瘪了吧!不过,他也算是能屈能伸,放下酒杯,起身向着贾谊行了一礼:“还请贾生教我!”
贾谊赶紧还了一礼,口中说道:“不敢,事到如今,君侯若是再反复,也是不能,平白得罪了王后,因此,此事也只能将错就错!”
薄昭见贾谊也没有主意,不由叹了口气:“悔不听贾生所言!”
贾谊暗自摇头,这位轵侯也就是摊上了一个好姐妹,实际上本身就是个志大才疏的角色,不过,实际上朝堂上那些公卿,许多大抵也是如此,像是当年那些开国功臣,许多当年都与高祖是同乡,难道丰沛之地就格外出人才?实际上不过就是时运罢了!当然,这种话在如今就是典型的政治不正确,肯定是不能乱说的。
贾谊其实对刘昌很感兴趣,实际上,作为丞相的张苍,对刘昌也很感兴趣。张苍以前做的就是计相,给萧何做副手,如今做了丞相,比起人事,管的更多的还是财政,国库里一穷二白,花钱的地方还格外多,张苍要量入为出,从各种地方想办法挤出钱财来,比起一味宽仁的刘恒,显然还是特别擅长挣钱的刘昌对张苍来说更符合他的胃口。何况,张苍之前做过一阵子淮南国相,虽说他及时发现了刘长造反,协助着将这场谋逆镇压了下去,算是立了功,但谁让刘长死了呢?老刘家的皇帝最擅长迁怒,之前用得着张苍,没有追究他,但是以后会如何,张苍还真是不好说。
张苍这个人特别能明哲保身,秦朝的时候,他犯了法,一点也没有束手就擒的意思,直接就跑路了,后来便加入了刘邦军中。他这个人除了好色也没什么毛病,吕后在的时候,他一直也不露头,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虽说参与了迎奉刘恒做天子的事,但是他却没有沾上吕家人的血,所以,对张苍来说,让刘昌做天子,对他真没什么利害关系,可惜的是,这种事情,他做不得主,只能先看情况。
贾谊在张苍的影响下,也不觉得刘昌是大汉的不稳定因素,在他看来,刘昌颇为英明,在辽国那边也表现得很是爱民如子,在这一点上,跟刘恒几乎是如出一辙,在这样的情况下,立刘昌为嗣,几乎就是合则两利的事情,偏偏就有那么一些人因为私心各种阻拦,却不想想看,本来你们都已经将人得罪了,若是早点老实下来,那么回头追究起来,也就是追究你一个,但若是你一直死扛到底,以老刘家的性子,还不得追究到你三族上去,偏偏一个个都有侥幸心理,也不想想看,上头那位天子是什么性子,他要是真的想要跟刘昌死扛到底,何必一直采取怀柔的手段呢?既然一开始没有采取雷霆一击,可见其实内心深处,天子早就有了偏向,无非就是一直以来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罢了。
原本薄家算是走了一步妙棋,结果如今搞了这么一出,别说他们本来就存了左右横跳的心,就算没有,在别人眼里,那也是黄泥巴掉进**里,不是那个也是了!
他们也不能将这事完全推到窦皇后母子头上,毕竟,如今的情况谁不知道,若是他们自个没这个意思,窦皇后母子再如何,他们只要不答应就完事。贾谊最后还是给薄昭出了主意,反正就是淡化这件事,嫁女也是继续嫁,但是,不是刘启还没被封为太子吗?那就当做是嫁给一个寻常诸侯王家的王子便是,规格略微超出一点,却不能过,毕竟,刘启将来就算不能做太子,但是皇子被封王也是汉家祖制。就当他们是心疼家里女儿,给她一个诸侯王后的前程便是。
实际上,这会儿椒房殿那边,窦皇后他们母子四人也很是心焦。
刘嫖已经成婚了,刘恒对这个女儿还是挺疼爱的,因此瞧着刘嫖是个有些跋扈骄横的性子,便在彻侯之中给刘嫖选了有名的老实人,如今的堂邑侯世子陈午,原本公主出嫁,封号就会跟着驸马走,就像是刘彻的大姐,嫁给平阳侯的时候是平阳公主,嫁给卫青的时候就是长平公主。而刘嫖却与当年鲁元公主一般,额外给了食邑,依旧叫做馆陶公主。她权欲心非常旺盛,但是心机谋算其实远远不如自己的生母还有弟弟,这会儿只会咋咋呼呼:“横竖薄家拉不下脸悔婚,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看着这个女儿,窦皇后简直是头疼,这是讨论薄家是否悔婚的时候吗?如今的关键根本不是薄家,而是天子,天子若是一直强硬,那么,别说是一个薄家,就算是太后也要悔婚,那这门婚事也能继续下去。可若是天子自个动摇了,那么,就算是婚事继续,那又如何?薄家女儿众多,舍掉几个根本不心疼!他们当初嫁薄文君,光是族里的女儿就陪嫁了十多个,如今在刘启这里再舍掉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刘启用力攥紧了自己的拳头,指甲陷入肉里,刺痛的掌心时刻提醒着他这份屈辱。他以前如果能甘心只是作为代王的一个庶子,但是在见识了父皇作为天子的光景之后,刘启就对那个位置有了极大的渴望。刘昌原本对他来说,是个可以忘记的死人,但是,他为什么要死而复生,突然冒出来呢?就算是死而复生,他不能老老实实在外头苟延残喘,为什么要来抢自己的东西。
窦皇后看着儿子这般,也有些无奈,她对刘恒还是比较了解的,只要涉及到大汉社稷,那么,自家这个丈夫只会站在有利于社稷的这一边,如今因为这场婚事,大汉损失了太多,偏偏又没有办法挽回,在这样的情况下,别说立刘启为太子了,他能不迁怒他们母子就算是不错了!
想到这里,窦皇后愈发头疼起来,原本她这个时候,眼睛已经有些盲了,但是,因为辽国丝绸的输入,汉室这边丝绸价格大跌,少府织室生产出来的丝绸也卖不出去,最后也只能是在宫里内部消化,她们这些后妃自然不需要再时刻以纺织来彰显自己的贤德俭朴,加上她更多时候是在长乐宫侍奉太后,用眼频率少了,因此,如今视力虽说模糊,却还没到眼盲的地步。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心理压力很大,窦皇后经常会觉得头疼,这会儿简直是头疼欲裂,只是,她并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流露出自己的虚弱,哪怕是自己的子女,因此,她只是说道:“事到如今,还能如何,我去向你们父皇请罪便是,只求你父皇不要迁怒你们!”
刘武忍不住说道:“这明明是那刘昌的错,凭什么要母后去请罪!”原本若不是有刘昌的存在,他已经被册封为诸侯王,去封国就藩了,哪里还能留在长安,不过,他可不会这么想就是了。
窦皇后深深地看了幼子一眼,说道:“就因为他能随时威胁到大汉,而你们,却只能凭借你们父皇的宠爱决定自己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