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家此时可不像是刘启登基之后,是最大的外戚,窦家如今正是低调做人的时候,尤其,窦皇后虽说不至于自身难保,但是地位也尴尬,朝臣还像是防贼一样防着窦家,说是怕窦家变成吕氏一样的外戚,实际上无非就是怕多出一方势力,分薄了自己的利益罢了。
刘启即便不是太子,那也是皇子,窦家的依靠虽说不只有刘启,但若是在窦婴的保护下,刘启出了什么事,他也只有以死谢罪的份!因此,窦婴可不敢真的如刘启所说,一直瞒着,而是找了个机会,写了一封信,命驿馆的人传信给长安,好叫长安知道他们的去向。他们去辽国,最好还得给他们一个官方的身份,要不然,万一刘昌失心疯了,想要干掉刘启,绝了后患,到时候一推三五六,说是盗匪为患,窦婴也没有办法。
消息传到刘恒手里,刘恒ren不住叹了口气,然后说道:“随他去吧!他这个性子,若是不亲眼见到,他是不会认输的!”说到这里,刘恒心中愈发无力,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得不承认,刘昌羽翼丰满,已经到了其他几个儿子联手,也无法与他抗衡的地步,唯一能够扼制刘昌无非就是自己,但是,自己是下不了两败俱伤的决心的!
刘恒这些日子以来,已经很少去椒房殿了,一方面是窦皇后年老色衰,再多的贤良淑德,也比不得青春美貌,shan解人意。另一方面就是,刘恒也不知道怎么面对窦皇后,当初立她做皇后,就是存了立刘启做太子的心,结果如今他已经将天平偏向了刘昌,那么,这对于窦皇后一系来说,就变成了一场灾难!日后新君登基,可不会愿意尊奉窦皇后为太后!到时候,窦皇后说不定只能跟着儿子去封国做王太后了!这还是比较好的,运气不好,只怕得跟张嫣一般下场。
只是这回涉及到刘启,刘恒还是得去跟窦皇后说一声。
窦皇后显然没想到刘启这么胆大包天,居然想要跑到“敌人”的大本营去,她一向很能稳得住,这会儿却是失态地站了起来,膝盖直接磕在了桌案上,几乎将桌案上的杯盏都撞到地上,她也没有来得及去感知膝盖的疼痛,只是惊叫一声:“他怎么会去那里!陛下,求你,求你派人将他追回来吧!”
刘恒看着窦皇后难得露出的软弱神情,一时间心也软了,他能跟窦皇后生下二子一女,自然也是有感情的,只是感情这玩意,也是有保质期的,现在刘恒对窦皇后之间更多的算是亲情,而没有多少男女之情,刘恒在老刘家的人里头,算是比较讲感情的一个,这会儿伸手扶住了窦皇后,ren不住叫起了她的闺名:“漪房,放心吧,启儿不会有事的!他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出去见识一下,辽国的情况跟大汉多有不同,若不是朕是天子,出行一次劳民伤财,朕其实也很想要亲眼见识一下如今的辽国是个什么样子!”
刘恒虽说是温言抚慰,但是态度却很坚决,窦皇后顿时知道此事已经无可转圜,她这会儿也镇定了下来,勉强摆出了一副合格的皇后表情:“既然陛下这么说了,臣妾也就放心了!”
见窦皇后言不由衷,刘恒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又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曾经的窦漪房也是个知情识趣的美人,如今做了皇后,一下子就端起来了,这难免叫刘恒有些失望。不过,不管怎么说,窦皇后不会再闹,刘恒此行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他安抚道:“朕已经拟了一份诏书,命启儿代朕巡幸藩国,有这份诏书在,启儿在辽国便是天使,不会被薄待的!”
沉吟了一番,刘恒又说道:“好久不曾见到嫖儿了,不如叫她进宫住几天吧,你也有个人能说说话!”
窦皇后行了一礼:“那臣妾就代嫖儿多谢陛下恩典!”
刘恒不太喜欢这种公事化的对话,他又说了几句,又吩咐身边的宦者令,从自个库房里头取一些珠玉宝石赏给馆陶公主,然后就借口自己还有事情,匆匆离开了。
窦皇后疲惫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一边伺候她的大长秋小心翼翼地走过来,问道:“娘娘刚刚膝盖磕着了,可要请侍医过来?”
窦皇后这才感觉到膝盖钻心的疼痛,不用解开裙子看,就知道,只怕这会儿膝盖已经淤青了,她这会儿心烦意乱,也不想找侍医,弄得别人有什么猜想,便吩咐道:“不用了,不是有那个什么白药嘛,我记得治跌打损伤很对症,拿过来给我用一点便是!”说完才想到,这白药也是辽国那边的,顿时愈发心烦意乱起来,很想要干脆不用,但是,她还得去长乐宫侍奉太后,若是表现得一瘸一拐的,到时候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流言来呢,只得ren了。
刘武如今依旧住在宫中,听说之前刘恒来了,连忙跑到自家母亲这里来打听消息,结果一进来,就闻到了熟悉的药味。自从白药流入大汉以来,就成了诸多贵族子弟还有将门的必备药物,连军中也采购了一批,这白药对于跌打损伤乃至金铁创伤之类的都有很好的效果,这年头民风尚武,对于贵族子弟来说,骑马驾车佩剑射猎是正常娱乐,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的,用上白药就能很好地散瘀消肿。刘武虽说也算是文青,但是也是弓马娴熟,没事就去上林苑射猎,所以,白药是经常使用的,对这个味道非常熟悉。因此,一闻到这个味道,刘武便急道:“阿母,你受伤了?”
窦皇后见儿子这般急切,心中安慰,便说道:“只是刚刚一个不小心,磕着了膝盖,没什么大不了的!”
刘武仔细闻了闻,确定了味道的来源,这才松了口气:“那阿母可得好好休息一下,这白药效果好得很,很快就能消肿了!”
窦皇后点了点头,然后就说到了刘启身上,叹道:“你兄长是个不省心的,带着你表兄窦婴还有几个护卫,居然直接往北方去了!”
刘武顿时一蹦三尺高:“哥哥他怎么能这样,这种事情,居然不带上我!”这话一说出口,刘武就知道坏了,窦皇后看着小儿子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危险了起来:“你也想要跟你哥哥一样,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这么跑出去!”
刘武赶紧解释道:“哪能呢,阿母尽管放心,不管儿子以后去哪儿,一定先叫阿母知道!不像是哥哥,一点兄弟义气都没有,连我都瞒着,却戴上了表兄!”说到这里,刘武难掩怨念!
窦皇后见小儿子这副模样,顿时有些无奈,小儿子这真的是半点敏感性都没有,只想着要出去玩!她心中暗叹一声,嘴上却是说道:“整日里就想要跑出去,要不,回头阿母跟你父皇说,干脆让你封王就国好了!”
刘武顿时不吭声了,他对于封国的印象就是代国,那真的是个穷得鸟不拉屎的地方,他们贵为王子,很多时候都要饿肚子,若是给他的是个贫瘠的封国,那还不如留在长安呢!
刘武有的时候是有些天真,但是这会儿也回过神来,知道刘启为什么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跑北边去了,他心中顿时有些彷徨起来,若是父皇真的选了刘昌,那么自个兄弟又该何去何从呢?
第87章
对于商人来说,但凡有利可图,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官府可以对驰道荒废这种事情不以为然,秦国当初为了修建驰道,那不知道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但是,这花费了巨大代价的驰道,那是需要维护的。因为所谓的驰道,其实不仅仅是夯土为路,上面是要铺设木轨的!始皇帝在的时候,自然能够妥善维护,但是始皇帝一死,情况就不一样了。
那些木轨还没来得及朽烂,就被拆了做了木柴,原本夯实的道路也因为连年兵荒马乱,虽说依旧寸草不生,却也是坑坑洼洼,不再平坦。这些驰道其实汉家也一直在用,但是比起当年秦国那会儿不计工本人力,现在其实就是偶尔征召徭役,将上头的坑填平,这种没有夯实的路面很经不起风吹雨打。官府这边每年需要用徭役的地方多着呢,哪有许多人力浪费在维护驰道上,能凑活就继续凑活,除非遇到特殊情况,比如说大军要从驰道出征,就得赶紧征召民夫,加紧修缮。
这种道路,普通人是没资格走的,但是那些商人,如今为了方便从辽国运输商品,他们另辟蹊径,自己掏钱在附近修路,他们也算是有心眼,直接低价从辽国那些民用的小作坊里头购买了比较劣质的水泥,横竖他们很少会运输铁器之类非常沉重的东西,所以,也不用担心路面质量不够,这种劣质水泥路,可比土路强多了,起码不用担心一个冬天不走,来年就变成烂泥路。对于这些商人来说,时间就是金钱,先花钱修好了路,以后年年用得上。至于修路的费用,这些商人分摊一下也就行了,谁要是不出这个钱,这条路就不许他用!
刘启他们出了函谷关没多久,长安那边的诏书还有相关的符节就送了过来。刘启知道是自家父皇默许了自己的行动,觉得自家父皇是觉得自己输定了,给他的一点怜悯,心中怀着一团怒火,一路向辽东而来,没多久就发现作为官道的驰道已经荒废不堪,反倒是隐藏在田野中的那些商人行走的道路非常热闹,路面即便有些开裂的地方,却颇为平坦,也没什么黄土飞扬,问清楚情况之后,顿时心情就变得非常复杂。一边觉得商人实在是有钱,一边又觉得地方官府尸位素餐,以至于连官道都修不好!
窦婴这会儿也还是个热血天真的年轻人,事实上,他一辈子都有些天真,窦婴并非窦长君和窦广国的儿子,而是侄子,窦婴的父亲早逝,因此,从小就养在窦长君膝下,后来刘恒做了皇帝,立窦漪房做皇后,便去清河寻访窦家人,窦家人因此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不过不同于窦长君、窦广国接受的是黄老之学,窦婴学的却是儒学。对于窦婴这样的身份,他的先生自然是将他往各种真善美去教,如此才能扩大学派的影响力,因此,窦婴这会儿还是满脑子都是致君尧舜上的想法。
窦婴看着这番景象,忍不住就说道:“这种事情,这边郡守知道吗?”窦婴琢磨着,虽说这路距离官道还有一段距离,但是稍微走远一点,也就看见了。虽说肯定要比官道窄,但是综合算起来,肯定比官道好走,这修路不比其他,需要用的人力物力都是不少,这不惊动地方官府才怪!偏偏这路最后修成了,窦婴直觉里头应该有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