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话可以看成我替他自谦。皇后笑了笑。又说了些闲话,皇后忽然问:“王妃身体近来如何?”我的心重重地“咯噔”一跳,低眉道:“尚好。”皇后不说话。我知道她在看着我。就是这样的目光,一直在煎熬着我。这几年,我一直在等她清算我进王府的日子,但她始终都没有在我面前提。一次也没有。难道今天,她终于不愿意再忍了?仿佛过了很久,久到我已经再难承受我们之间的那份寂静,她终于开口说:“安王在外,王府的一切事情都有赖你做主。”“是,妾一定尽心打理,”我松了口气,接了句讨喜的话:“静待安王回来。”李济那天一早出了长安城与于德恭会合,携了使节印信望南疾行。一路上都是于德恭做主,稳稳当当行了七八天,过了淮河,先到与安州隔江而望的庐州检校了庐州军防,向刺史袁用方打听些江南情况,又马不停蹄往扬州赶去。扬州刺史羊伦出城相迎。扬州自古是商会枢纽,又在大运河南端,是经济军事重镇。董温茂事起以后,江南诸事,都在扬州总管。于德恭做事干练果断,刚刚坐下,便开口询问宣安两州近态。“现在守卫森然。招安信已经射进城去了,迟迟却不见那边的回音,也不见有什么动静。”“长江那段如何?”“仍然是董温茂占着。也不往上下游扩张,只封了那一段,其它江段上的船只往来一概不管,但只要有船只撞进那段,就会被截下来。”“歙州可有消息?”“有。回报并没有被董军滋扰。”歙州南挨着宣安两州,若是董军向南扩张,必先向歙州下手。董军既不越江向北,也不挥军向南,难不成真以为拥着两州能划地而治?我吃了口热茶,全身的冷气自内而外散去,道:“隆冬将至,两州粮草能自给么?”羊伦道:“目前尚不清。但安州兴南仓内一向存粮颇多。要自守年余,不成问题。”也正是这个兴南仓使青徐的流民蜂拥而至。于德恭道:“南方军粮北运没有受到影响吧?”“没有。吴王之乱喧嚣一时,南方诸州却也没敢怠慢,大运河漕务没有受到影响。”第二天我正用早膳,仆从报于德恭请我膳后议事。过去的时候一干使团的人都在。原来董温茂派人带来一封信。“怎么说?”于德恭向我摇了摇头。董温茂的口风紧得很,也不说是和是打,只含糊地虚词客气一番,“翘首待天使,共谋家国事”。这是要跟我们面谈?于德恭道:“既如此,我们便与他谈谈。”我们沿江而上,三天后到庐州。于德恭一面派人过江送信,一面宣谕宣安两州周边各州加强防务。十几天里双方书信往来,各不相让。“董温茂毫无动静,大王不觉得奇怪么?”副使公孙绾道。我一怔,道:“公孙以为为何?”公孙绾看着张镶。张镶笑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我往挂在大厅墙上的地图看去。宣州安州西北被长江拦截,以东是润州,以南是歙州。润州紧挨着扬州,防守严实;歙州于德恭已经再三叮嘱小心。就不知道这“陈仓”在哪里?“莫非董温茂要以水军北破长江?”公孙绾抬眉道:“北破长江,所为何事?”我沉吟无言。公孙绾抚着银白胡须,笑眯眯问温师集道:“你以为呢?”“长江守备早就强固,不易破。北攻实非上策。”公孙绾点点头,向我道:“董温茂能以徐州一拥耕之民在宣安聚众,趁着吴王之乱降而复叛,绝非只靠运气。单单看这几个回合和朝廷讨价还价,就知不简单。大王莫小看了他。”我被说得面皮一热。细细端详了地图,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董军中多是吴王之乱流亡到宣安乞食的流民。如今暂能在江南果腹,待来年开春,风调雨顺,这些流民难道不会思乡么?如今天下局势早非前朝那般动荡,割地称雄显然不可能。照理顺从朝廷招安回乡入籍是最好的选择。那么董军这么忸怩不肯言降,为的哪般?“流民起事,十起九败。纵使有如前朝的流民攻入巴蜀,据地势能守得一时的,也不过堪堪三十年。今上天恩,对他们的逆行不予追究准予招安,为何他们还要据城死守?”公孙绾道:“朝廷用兵外韦,备战特厥。现在外战未休,而吴王之乱方平,江南丰饶,是朝廷军需供应重地。况一兵不能两用,董温茂恐怕就压死朝廷不肯对宣安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