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我的意料,她并没有因为我的身孕显出十分高兴的样子。我有些忐忑。“王妃。”她端坐在榻上唤我。“是。”“昨天洛阳那边通了消息过来。”我默然。“十二郎已经没事了。”“是。”“崔清还朝洛阳了。”我知道皇后是什么意思,一时间只觉手脚冰凉。“当初该说的话我都说了,这几年下来,安王怎么待你,我们心中都应该有个数。过去的事情,不该记的别记得太久。”她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但是我不能在这个时候退缩。我说:“妾知道。”“我不知道,”她依旧盯着我,语气舒缓道:“你跟十二郎那天在元家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你们现在眼看着要为人父母,什么事情,总要多为其它人考虑,要为自己的孩子多想想。”我诚惶诚恐又万分诚恳道:“是。皇后的教诲妾一天也不敢忘却。大王对妾的恩义妾也一直牢记在心。王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妾这几年也摸得清楚,”我倾身向前,“只是那天忍不住说了他几句,他心中因此得了不痛快也是有的。待他回来,妾向他陪个罪,他就算心里再不待见妾,看在未出世的孩子面上,什么不痛快也都揭过去了。”她这才缓下脸色。又说了一会儿旁的话,她忽然问:“我前儿个听说王家有个叫王子复的小辈,你知道么?”我点头:“是王臧公的大公子,从小身体羸弱,不喜在宫中走动,所以皇后可能没怎么听说过他。”皇后冷笑一声:“王臧的儿子,倒有几分王衍的骨气。”我愕然。“近来有元默的消息么?”“上次送他离开长安,只恍惚听说他想去江南。”“我怎么倒听说,他最近跟一个平康坊的叫红玉的风尘女子走得很近?”我笑了一笑,要是皇后知道跟红玉走得近的是她的“十二郎”,还不知得怎么样。“元默生性不羁,行为上些许风流,也属平常。”皇后撇了嘴,“他们兄弟俩一样的怪脾气。”我知道皇后的气顺了,心里松了下来。“你下次有看见他,就把他给我留在长安,不行就送到我的立政殿,我看着他。王攸那儿,你也替我捎个话,就说他们王家有变,问问他是不是打算要继续当一辈子仆从。”我应了声喏,退了下去。心里又是轻松,又是沉重。李济到三清观时已经是傍晚,观内长长的钟鸣响起,是道士们在做晚课。我不想打扰,叫商布悄悄直接引着我到客房。元默正在用膳,仍是一副风流俊采的模样。见了我哈哈一笑,道:“十二郎,好久不见!”我拱手道:“元默君,好久不见。”“既然来了,一同用膳,如何?”“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不客气了。”元默招呼门外的小童道:“你再去拿副碗筷来。”一顿饭无话。吃毕盥手,我对元默笑道:“观中食物清淡,我知道教业里珍礼楼的竹叶青不错,元默君有意同饮么?”元默笑道:“酒我许久不吃了。”“茶也不错。”“吃茶还是要静一些的地方好。”“洛阳安王府,你看如何?”他拿着毛巾顿了顿,然后不再说话,静静擦完手。忽然道:“你这次为什么找我找得这么急?”我道:“红玉到安州找我,你知道么?”“知道。”我擦好手,将毛巾叠成四方块,道:“你们在洛阳遇见的?”“不是,我们约好在洛阳见的。”我盯着白色的毛巾,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道:“她该是十一月到的洛阳吧?你知道她什么状况,怎么还由着她来呢?”“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只能由着她来。”我心里咯噔一跳,猛地抬头,对上元默的眼睛,“你这话什么意思?”元默道:“你又何必知道呢?”我道:“我当然要知道。”“你知道以后又能如何?”我想了想,道:“那也得我知道了以后才能知道。”元默摇了摇头,道:“我离开长安前就觉得红玉的身体不对。记得有几天我经常单独去找她么?那时我就开始给她看病了。”“开图与你师出一门,他说……”元默摇头,缓缓才道:“红玉的身体,早就掏空了……我离开长安不久,不敢多行,就停在洛阳。红玉不好对延年说实情,只好偷跑出来……”“延年也知道么?”“我们都没跟他说起,只是他素来心细,见识又广,恐怕猜到了一些……原先在长安我还存着些侥幸,到了洛阳,我照看了她半个多月,越发定了征兆。红玉自己也知道,后来南边有了你的消息,她就留了封信,自己跑安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