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都退下,我避过那守门的,要去开门。他伸手虚虚一栏。吕简在后头,斥了一声:“大胆!”他低下头,“大王吩咐了,任何人不许进去。”屋里面传了一两声闷哼,我的心沉了一沉。眼风里觉得,吕简的脸色都变了。今日要是我一个人在这屋前,我不进去也罢。这般阵仗,委实诡异了一点儿。我说:“大王在里头作甚?”“大王早起用过早膳以后就进去了,吩咐了不许人打扰,想是在里面读书。”“大王一个人在内?”“是。”里头又传出一声闷响。我抢过去开门,又被拦着了。“怎么?想跟我动手?”他低了头,不敢再辩。我的手扶在门边,感觉手脚发凉。我推门进去。房里什么都没有。声音是从床榻那儿传来的,床帐是放下来的。我稳了稳心神,一步步走过去,去掀那床帐。脑中闪过千千万万种可能。掀开床帐的那一霎那,我瞥见一副赤身。心中咯噔一跳,眼睛跟着黑了一下。耳内听得脚步声:“王妃?”我定睛看去,是吕简扶住了我。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退出两步。我摇了摇头,道:“你出去。我在这儿陪大王读书。叫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吕简退了出去,带上门。我坐在榻边,等他。好几次我觉得恶心、恐怖、无助、痛苦,好几次我想就这么走了,哪怕在屋外也可以。可是我问自己,因何以至此?每每正要想出个结果,却总被他的声响打断。这样循环反复不知几个轮回,帐内渐渐安静下来。我听见他在内穿衣服的声音。刚刚我那一瞥,他也看见我了。我端端正正跪坐着,低着头,看见他拽地的白袍。“王妃……”他在我头顶说话。我抬头,看他脸色苍白,虚弱无力。我站起来,只够他的下巴。我想起我们刚刚成亲那会儿,他还只高我一点点。我说:“你为什么服用石散?”我的声音发抖,我的全身都在发抖,我甚至不敢看他些微扭曲的脸庞。“想吃,就吃了些。”我悲愤莫名:“石散,是坏人心志的毒药……”“石散导致人心迷乱而激愤昂扬无度,不知今夕何夕,前朝的王公多用石散,以致国家败亡。大王身份贵重,身系天下,怎么可以做那些丧乱之士的行径?——王妃若是想说这个,孤已经全知道了。虽然石散有这种种坏处,但是偶尔吃一两回,也无伤大雅。寡人不好酒色,至今只剩这么点儿爱好,却也不能如愿吗?”我从未被他如此抢白,一时只觉热血冲顶:“酒尚有强健之效,色尚有娱心之能。而石散空至身败名裂。大王行为,应当为天下表率,怎么可以追求这种亡国的毒药,自轻自贱到如此地步!”“从来没有听说过叫自己的夫君去从酒色的,王妃真是古今第一人啊!”其实刚刚话甫一出口,我就知道失了分寸。果然石散使人心智迷乱,他一向避让着我,如今被我撞见药效挥发的丑陋之态,反而出言讽刺,顿时心中块垒巨增,因冷笑道:“酒,不是妾劝大王戒掉而王戒掉的。至于色,妾身在其位,焉敢乱加一语?”李济被她这一通抢白,我愤然良久。想给她抢回去,又恐再说出什么话,只有拂袖出去。从那天开始,她又搬来与我同住。过了几天,皇后传召我,因为石散的事情,狠狠数落了我一顿。末了说:“你这门亲,虽是太后在时替你定下的,可终归是我促成。你大哥只娶一个,却没要你们也同他一样。你若是不满,再娶一个便是。我固辞。皇后说:“这件事,就交给王妃操持吧。”我甚无言。冬十一月,特厥个朗失利和乃美打得不可开交,个朗失利败了一仗,王庭又被乃美夺回。个朗失利于是兵锋东进,攻打外韦。外韦派了使者求救,奈何使者刚刚抵京,就传来外韦国灭的消息,外韦的王室被屠尽。初九,使者在紫宸殿前哭了一通。天子下诏廷议。在朝的大将中,以平定吴国之乱的李飞雀,郑师立两位将军为首,以为江南刚平,国用不足,不赞成出兵攻打特厥。天子默然,诏各边地的总管、都督回来开御前军事会议。敕令刚下的第二天,又传来消息,乃美攻个朗失利,乃美撑不住,向漠林请援。上连说了三个好。未几,几个总管、都督入朝,说了边上的情况,都是直接商量军事布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