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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路上几回歇息,外加马车行得慢,一日过后,姜涟所乘的马车已经彻底跟裴瞬拉开距离,现下唯一的麻烦,就是他们身边的守卫。
左右都是耳目,谁都不敢出声预谋,林同裳以手指沾水,在桌上写字,“寻个合适的机会,我想法子将他们引开,你们趁机逃走。”
姜涟被施过针、灌过药,勉强有了些气力,用巾帕擦拭她写的字,又写道:“需得人多、杂乱的地方。”
此处深山穷谷的,这样的地方只剩下驿站,林同裳立即写下“驿站”二字。
姜涟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她知道等她走后,裴瞬必然会大发雷霆,所以这件事除了林同裳,没人可以帮她,因为不管如何,裴瞬绝不会对林同裳动手。
银月识的字有限,寥寥两句,竟都没瞧明白什么意思,索性也不再琢磨,只管听她们的指示,倒是朝英看得细致,又问:“姑娘的身子可撑得住?”
姜涟道无碍,“再等一日,必然能好大半。”
就算明日不大好,也得想法子离开,不能受身体拖累。
次日刚到日暮时分,她们便行经驿站,原本她们为隐藏行踪,绝不会在驿站歇脚的,但除了驿站,再没有逃脱更好的地方。
正想着如何叫侍从们停在这儿,却听那医官率先开了口:“诸位大人,医治姑娘双膝伤口的药没有了,容我下去寻些药来。”
侍从们自然不肯,“王爷吩咐过,驿站不能停歇,怕出了岔子。”
“没有药,那姑娘的腿怎么办?”那医官和声和气地劝道:“又不让你们姑娘下去,只是我去寻个药罢了,你们若是不放心,再着两人跟着我。”
侍从们有所动摇,但并未直接应下。
那医官不再等,直接说罢了罢了,“左右我已经尽力医治了,你们姑娘的腿留下病根,可不是我的错。”
此话一出,侍从们面面相觑,彼此交换过眼神的功夫,出来两个人说道:“走吧,我们随你前去,若你敢打别的主意,莫要怪我们手下不留情。”
三人随即下马往驿站去,不过片刻功夫,突闻里头有争吵声,仔细听,正是那医官的声音,“没有便没有,何至于动手。”
紧接着便是陌生的声音,“明明是你故意寻事,还怪我们动手?”
留下的侍从们听见后,忙往驿站走,只留下两个看守她们,林同裳朝她们使了使眼色,压低声音道:“这是老天都要帮你,你们准备好,我下去将他们引走。”
话罢,她立即下了马车,掐着嗓音询问:“里头是怎么了,听着声音叫我们害怕。”
其中一个侍从朝驿站处瞧一眼,拱手回道:“林姑娘莫要害怕,理应没什么大事。”
“那就好。”她颇为夸张地抚了抚胸口,转头又道:“你们真是辛苦,来回跟着跑,又要给王爷传信,又要保护我们。”
“林姑娘言重,我等职责所在。”
“话可不能这样说,虽是职责,但也不是人人都能这般尽力的。”
“我等不敢当。”
“什么不敢当,我这是在夸你们呢。”
她已经极为努力的同他们套近乎,但几个来回下来,他们丝毫不为之所动,眼看再等下去驿站里的人就要出来,姜涟正准备想旁的法子,却见朝英率先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两个大人,我们姑娘说……”她边走边说,话还未说完,已经到了他们眼前,彼此间的距离不过咫尺,她根本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机会,突然自袖中掏出两根银针,一左一右扎入两人后耳处,他们连声音都没有发出,便立即倒落在地。
林同裳惊惧不已,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朝英用手指比在唇间,做出噤声的动作,而后打帘叫姑娘,“快下来,咱们走吧。”
姜涟望见车下的状况,不可思议地望着朝英,只问:“你到底是谁?”
朝英扶住她,面上早没了从前单纯的神色,只道:“姑娘,眼下不是解释的时候,咱们先走,等离开我自会跟你说得一清二楚,总而言之,我绝不会害您。”
或许是她眼中的坚定让人动容,又或许是连日的朝夕共处生出感情,姜涟犹豫再三,到底是将手搭了上去。
临别之前,最后朝林同裳躬了躬身,只留下一句“大恩不言谢”。
林同裳看着她消失在无边夜幕中,方咬紧牙关,奋力将额头撞上马车,高声呼道:“快来人,不好了。”
驿站里的人闻声慌忙跑出来,只望见倒地的侍从,以及额头处鲜血直流的林同裳,再掀开马车帷裳,里头的人早已不见踪影,众人皆胆战心惊,惶惶问道:“林姑娘,这是怎么了?”
林同裳捂住前额,甚至能感受到鲜血的黏腻,疼痛难忍,可此时顾不得这些,抬手指向她们逃跑相反的方向,“姜姑娘她们往那边逃跑了,快去追。”
月明星稀,茫茫荡荡,除了枯败的林木,便是凋残的蔓草。
姜涟她们身在其中,根本辨不清方向,只知道一味的往前,她身上病势尚未好利索,跑一段便觉得难以喘。息,朝英在前头带路,银月半扶住她,时不时往后张望,唯恐有人会追上来。
不知跑了多久,隐隐望见前头有重重叠叠的山林,朝英方放慢步子,“姑娘觉得可还好,我瞧前头有山,您再撑一撑,起码寻个能藏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