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金刀门大堂已然在望,公羊猛不由有些紧张,凭借身边的方语妍轻轻牵住自己的手微微摇晃,才好不容易镇定下来。
说来也不知是否他的运气,当年云麾山庄之战,彭明全这边称得上是精锐尽出,却在公羊明肃手上狠狠一碰,虽是获胜却也惨胜;本来被彭明全压得死死的副门主傅青辉一脉趁势崛起,势力大增,虽还侵夺不了门主实权,彼此间的你争我夺却已火热,出关期加间彭明全残存的人马几都给傅青辉招揽过去,否则彭明全也不会站到新兴势力这一方来。
只是新进人马虽有实力,终是吃了资历不足的亏,双方实力虽是差不多,可若说到会议的大头们,站在彭明全这边的人可就少得多了;如果不是忌惮彭明全武功,以及向来与彭明全相善的开封玉剑派,傅青辉还不敢硬来,否则以双方现今势力,他早想把彭明全从门主位上打下去了。
一边打量着四周布置,一边在心中思索着待会得手之后该如何杀出重围,公羊猛不由微微咬牙,瞪了身旁的二女一眼。
金刀门声威不弱,彭明全就算在门内不得人心,好歹也是门主,要进行暗杀是何等险事?
偏生这两个小姑娘怎么也说不听,打死就是要跟来,弄得公羊猛心头生火;明知二女是关心自己也难抑那火气,若非从杨刚那儿知道,傅青辉与彭明全表面上相安无事,实已是你死我活,这次大会中多半傅青辉就要发难,若他击毙彭明全,傅明辉只会高兴,最多是做点表面工夫的追杀,一会便要歇手,好趁势安定内部,公羊猛可真挣扎着想放弃这次计划。
走到大堂门口,果如公羊猛所想一般给挡了驾。
杨刚虽是彭明全身前红人,但以他的资历身家,尚不足参与此会,现在还带着三个陌生人想在会议中进门,穿的还不是金刀门服色,显然是外人,这种情况下要是还能通行无阻,就连复仇心切的公羊猛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个陷阱了。
本来也没奢望在金刀门大头云集的当儿冲进会场击杀彭明全,公羊猛原先只想在杨刚的引介下留在堂外,等到会议中休息的时候甚或里头起冲突的时候,趁乱动手对付彭明全。
毕竟此人武功虽不如当年的公羊明肃,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了。
远在公羊猛下山前风姿吟便曾寻隙与彭明全动过一次手,看过此人实力,刚下山时的公羊猛与他算得上伯仲之间,再加上公羊猛对大风云剑法的熟习而流,正面对决或有六成出头左右胜算,若能暗袭成自是又高了一两成。
听着里头争论冲突的声者愈来愈大,两边几乎已是图穷匕现,差点要撕破了脸,若非心有顾忌怕早要动手,外头的众人连表面的冷静也快保持不住了,人人手不离刀柄,一个个侧耳听着里头的争论,几乎没注意自己这三个打扮突兀之人;公羊猛心下暗喜,偷偷拉过方语妍,低声吩咐,“你和小师妹躲到侍候的女人里头去,暗中为我掠阵,等会乱起我们才好逃,快点!”
没想到人已到了此处,公羊猛竟只记得要自己姊妹先藏起来,方语妍心中思绪微乱,也不知涌起的是什么念头。
她手快地堵住了妹子想要发问的嘴,这儿可不是争论之所,现下也只能先照公羊猛所说的办了!
她轻声一句“师兄自己小心”便带着不情不愿的妹妹隐入侍女群中。
突地,几声怒吼从内里传出,显然彭明全门主的名分再压不住状况,里头已连表面上的和气都不管了;公羊猛心下微动,若里头已然开打,必是乱成一团,彭明全虽势力不及,多半会招人入内助阵,到时乱起来的情形,自己应可趁机动手。
只是他心中计议未定,杨刚已有了动作;他突地一把拉住公羊猛,踹开门便闯了进去,守门者的心随着内中纷乱起舞,竟是挡之不及。
两人突地在门口现身,原本火爆的气氛登时僵了下来,却不是就此平息,而是凝住了只待爆发;大堂正中的彭明全容貌粗犷,五官都比常人来得大些,与公羊猛记忆中相较之下,皱纹是多了些,头发里也带了几丝霜白,显然这段与傅青辉勾心斗角的日子并不好过。
手下势力不若傅青辉人多势众,连番争论下彭明全原本已落下风,眼见杨刚带人闯入,闪在心头的却是不怒反喜。
武林中人原本不像官家士林般玩弄口舌、以言辩服人,若是说僵了多半是要动手解决,以武功见个真章,若非傅青辉的人马实在不少,他早想和傅青辉斗上一场!
毕竟以武功而论,他至少还胜傅青辉一筹,如今自己言辩之间已难挽回,正好杨刚发难,恰可借此动手,打出一片生天;外头的人马中自己至少占了六成势力,打起来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哩!
不过一看杨刚身后之人,彭明全心中的一丝喜意登时烟消云散。
他怎么也没想到,杨刚带进来的竟是此人!
虽说还是初见,但此人容貌清俊,眉目神采却是熟悉,加上他擎剑而立的模样,活脱是当年公羊明肃再现,显然是当年攻灭云麾山庄时脱走的余孽报仇来了。
愤怒的眼神在一进门就矮下了身子躲到东窗下的杨刚和身旁的傅青辉身上来回逡巡几次,彭明全心知这回自己是栽定了。
傅青辉早已准备好在这次会中发难,要利用人数上的优势迫自己臣服,自己原本的希望就只剩翻脸动手一途,没想到杨刚竟选这个恰到好处的时间闯了进来,还带着云麾山庄的余孽,想来杨刚多半已暗投傅青辉门下,欲利用此人来对付自己;此人心怀怨愤,下手必重,动辄是生死之别,一架打完自己便是能胜,也已无力再战傅青辉。
心中也不知是怨叛逃的杨刚,还是心机深沉,早已将云麾山庄余孽掌握在手,只待对付自己的傅青辉多些;看着傅青辉铁青的脸,和故意装作出对杨刚突地闯入的斥喝,彭明全心中冷笑。
傅青辉真有他的一套,平时可真看不出来,他竟如此会作戏,竟装得真像是一无所知的样儿。
“少装样子了!”
这一句低得只有旁边的傅青辉听得清楚,眼见傅青辉还要作戏,竟似要斥问自己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彭明全心下已定;他长身起立,右手一振,金刀刀脊上几个钢环连声作响,威势一点不弱于一进来就瞪着自己的那人,只听得彭明全一声厉啸,竟似声震屋瓦,显然功力高深,“没想到云麾山庄公羊家还有人留下,你是公羊刚,还是公羊猛?”
原本还想着能不能趁乱奇袭,一疏神下才给杨刚一把硬拉了进来,没想到才一进门,彭明全竟似便认出了自己;公羊猛暗骂自己笨蛋,他长得和公羊明肃当年颇为肖似,照镜时都发现了,怎么便没想法子变个容貌?
眼见彭明全已站了出来,输人不输阵,公羊猛长剑也已出鞘,声朗气清,“在下公羊猛,为云麾山庄报仇来了。彭明全,你要单打独斗呢?还是众人一起上?”
心中暗骂小鬼头做得好戏,一脸全没和傅青辉有所瓜葛的模样,似乎此来真是单纯为了报仇;彭明全不怒反笑,如果不是和杨刚及傅青辉有所勾串,以今日门内大会的警备森严,你一人一剑,怎有可能毫不惊动警戒的直达至此?
彭明全眼角微飘,只见立在东窗下的杨刚已站直了身子,一双眼炯炯望着自己,毫不闪躲自己的目光,竟是一点没有身为叛徒的惧意,显然此人对公羊猛和傅青辉的胜利极有把握,再不畏惧自己,彭明全胸中不由得涌起英雄气短的悲意。
表面大方已极,全无半分将近败亡的颓靡,彭明全右手一挥,金刀响处一股劲风迫得傅青辉原本已到了口边的话都吞了回去,显出高深已极的功力,人已缓缓走到场中面对公羊猛,手中金刀作势,“你既要报仇,就和老子单打独斗一场,看是老子的金刀厉害,还是公羊老大的大风云剑法高明?”
本来已差不多逼得彭明全落在下风,只待他忍不住动手造成口实,便可以此罪名取得门中实权,没想到又生枝节;眼见杨刚带人闯入,傅青辉才刚出声喝斥,便给彭明全打断了,傅明辉原以为彭明全竟也准备好了在此动手,但彭明全那句低到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少装样子了”却是那般明显地在耳边,显然此事彭明全也被蒙在鼓里,傅明辉登时一阵错愕。
但见来人竟是彭明全的对家,从对答话中听来,竟是当年云麾山庄的幸存者,心知这一仗再无可避免,反正若这公羊猛输了与己无关,他胜了更可兵不血刃地解决彭明全,傅青辉也不出言阻止了,索性静观其变。
原没想到会如此顺利,竟能和彭明全单打独斗;眼见彭明全飘身下场,公羊猛心中不由起了几分忌惮。
他既如此大方,必是有所依恃,恐怕不单是心欺自己年轻而已!
他强自抑住心中微乱,手中长剑抖动,大风云剑法中的杀招已展了开来,与彭明全响声不断的金刀斗到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