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深虽然不知道小病崽口中的“小甜水”是什么,但看他这个贼兮兮的表情就提前在心里划掉了。
韩深命人把茶换成白水,对着一副作势要哭给自己看的崽子,不咸不淡开口:“哭也没用,咱家可不会惯着你。”
话虽是这么说着,实则他也是看孩子并没有哭意,余光一直暗暗瞄着。
只见崽子忽悠不成恼羞成怒,对着空气好一番气咻咻地哼哧叽歪。
最后发现爹心如铁,不仅不哄他,还用那种“哪来的小野猪”的眼神斜睨着他。
崽抡圆小短胳膊叉腰,坐在韩深的怀里就准备哗啦啦,殊不知韩深一直防着他,在崽使坏的瞬间就拎着崽子站起身。
韩深身材修长,臂展自然不短,奈何即便他将崽子举再远,也止不住大珠小珠砸玉盘时的四处飞溅。
爹脸色绿了,崽子呲牙乐了,等韩深将小病崽再拎回另一间已经散去味道的房间后,崽还在咯咯乐个不停。
要不是听崽的笑声里都透着病弱的沙哑,韩深是真的想揍他。
崽也是知道见好就收的,不过发现亲爹失忆后,对他生病的态度依旧很是紧张纵容,崽脑中的小算盘已然打得啪啪响。
重新换上滑溜溜的干净寝衣,躺进被汤婆子焐暖的被窝里,崽幸福地蹬了蹬腿,然后便像个小螃蟹一样一点点朝着外侧边蛄蛹边爬。
别说韩深只是侧着身体闭目假寐,就是睡着了也会被窸窸窣窣没个消停的崽子吵醒。
怀里很快多了一块小年糕团子,崽抱紧亲爹后小胖脚蹬在亲爹腰腹间,奋力向上蛄蛹,直到露出毛茸茸的小脑袋。
脸上挂着一副“你的小可爱来啦”的惊喜表情,夹起沙哑的小嗓子软糯开口:“爹爹~抱~”
韩深半阖着眼看他:“快些睡觉。”
崽开始贴着亲爹打电钻,贴贴蹭蹭了好一顿才呼出一口舒心地小哈欠:“爹爹,宝好爱你喔~”
韩深听后依旧面无表情,心里却忍不住去想崽子口中那个和他长得别无二致,连气味都完全相同的人是什么样的。
崽子是他亲生的?蛋大腚小必不可能。
崽子说他只是忘记他们的父崽关系?韩深确信自己接受暗卫训练后不曾失忆。
可他又无法解释孩子为什么会凭空出现,且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还从一开始就认准了他这个爹……
*
就在崽子睡前撒娇哄爹,掌印思绪百转的时候,皇宫一处僻静无人的角落,一名衣衫单薄的小皇子正苦守在寒风中。
虽是皇子,穿的却是两年前的旧样式,倘若看得仔细些就能发现有几处绣线甚至崩断了。
周璃已经许多年不曾有过这样的苦日子,久到他都要几乎忘记自己还能有这般不堪的时候。
更令他勘不破的是,为何他闭眼前还躺在龙床上,温香软玉在怀,尽享帝王尊崇,再一睁眼却一下回到十几年前!
若不是头上还在渗血的伤口不断提醒着他眼下并非大梦一场,周璃险些忽略了手上裹着的明黄色丝帕。
他记起来了!就是在这一晚,他被那阉人救下。
此时的他已满十岁,却因自小被皇帝厌弃连伺候他的宫人都苛待他,身量单薄甚至不如比他还小上两岁的九皇弟。
九皇弟不仅长得比他高比他壮,还有个位同副后的贵妃娘亲和将军外祖,又因贵妃早年失了一个孩子,对九皇弟极为疼宠。
许久不曾忆起的事情,这会儿却无比清晰,周璃很快便想起自己的一身伤,正是因九皇弟看中他的蓝眼珠,想要叫下人挖出来打弹弓玩。
太监宫女自是不敢下这种手,九皇子便要亲自来拿,周璃不肯闪躲间摔破了手,跑远了才发现头也被对方砸破了,没多久便晕倒在回宫的路上。
一直晕到半夜身体都冻僵了,被料理完皇家丑事,刚从宫外回来的韩深碰上。
对方看到了他手上绣有鸢尾花的丝帕才将他救下,而周璃也是多年后才知道那是先皇后遗物。
弄清一切后,周璃立即继续倒地装晕,将手臂伸到最长,不顾掌心疼痛撑到最开,并将鸢尾花调整到最明显的位置,一心等着韩深再一次路过。
周璃清楚,只要韩深看到他这方绣帕,就会立即像曾经那般将他接到身边照顾!
然而周璃等啊等啊,等到天边泛出月白色,依旧没看到那一抹熟悉的绯色衣角……
*
崽一病就是三天,韩深已经习惯每次醒来先探一探怀中崽额头的温度,再检查下小病崽有没有流鼻血。
因为一顿炫了三碗老参鸡汤出的粳米粥,崽先是因虚不受补冒了两道鼻血,又因一次性吃太多引发积食再次烧了起来。
现在三碗粳米粥换成一碗普通肉糜粥,崽虽然不买账,一天要哭八遍,但恢复效果是显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