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深在县高读书两年半,但凡傅松臣按照承诺她那般做了,都不会将人错过。
她难以想象如果不是她的小深足够聪明,在与关、罗两人交往时察觉与身世问题有关,她根本不会知道她的孩子曾经来过京市,否则再晚上半天,父崽二人已经坐上返回县城的火车。
“……我们是相爱结婚的,现在感情被磨没,每次见到他我能产生的只有多年积压的负面情绪,既然你也赞同妈妈的选择,我也不想再评判什么是非对错,就远离吧。”
话音未落,崽已经伸长小短胳膊将奶奶紧紧抱住:“宝和爸爸会一直陪着奶奶嘟!”
贺瑞君眼底的忧伤瞬间便被崽子治愈了,一手紧紧回抱,一手搭上季寒深微凉的手背,眼底泛起感动的泪花:“有你们在,奶奶就是最幸福的。”
既然已经决心远离,贺瑞君也就再也不用为蛮不讲理的婆母忧心,也不用浪费时间应付从中说和的傅松臣。
像孩子说的那样,她自由了。
从此以后她只需要关心儿子和小孙孙,以及将更多的精力放在自己身上,她从前就有转教职的想法,毕竟她当年也是京大毕业的。
之前的行政岗其实就是傅家为她找的闲职,让她有些事情转移注意力,避免她将全部心神都扑在找儿子上,精神问题只会越来越严重。
而她之前不是经常入院,就是收到与蓝眼睛少年有关的消息便立即找去,的确也只能做这样的工作。
但现在她的孩子回来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至于养子傅煜珩,虽然她一直在找寻亲子的踪迹,但在精神彻底崩溃前她也在尽力做一个好母亲,五岁前也许还有过心存侥幸的时期,但陪傅煜珩住院后她便没再自我怀疑过。
她对傅煜珩好,一方面是出于本性,另一方面也是只能寄希望于因果,她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希望她对别人的孩子足够好,这份“因”所产生的善果也可以作用于她的孩子身上,即便找不回来,也会有人代替她照顾她的孩子……
过去的十八年里,虽然对贺瑞君来说是满目疮痍,但她也没薄待傅煜珩,而以后的日子,她只会是小深的母亲和趴趴的奶奶。
人的爱和精力都是有限的,她也是自私的,失去的十八年无论如何都再也回不来了,她的孩子在季长栋手里受尽苦楚,她真的没办法再厚待季长栋的孩子。
她只想用全部的爱照顾父崽俩,尽可能弥补曾经失去的那些年。
*
既然一家三口都早早醒来,贺瑞君便将逛街的计划提前。
她昨天便发现了,虽然趴趴身上穿的还算不错,但儿子身上还是打满补丁、洗到发白的破袄子,看着就叫人心疼。
贺瑞君体能有限,便依旧是季寒深负责抱崽,郑海被她叫出来拎包。
季寒深本就是模特身材,贺瑞君一口气给他搭配了五套,没买更多是因为体力不够,她还得给趴趴挑一些。
虽然季寒深对孩子已经算很舍得花钱了,但在穿衣打扮方面还是太糙了,给孩子用的雪花膏竟然是成人基础款,得亏她家小宝贝天生丽质皮肤不敏感。
季寒深这会儿已经脱下那身破衣服,换上贺瑞君为他挑选的第一套,一件灰色高领毛衫,搭配白色阔版羊绒大衣。
下半身原本选的是略有些光泽感的砖红灯芯绒长裤,搭起来青春又时髦,但被季寒深换成灰黑色长裤,换上后虽然依旧英俊极了,贺瑞君却觉得有些过分老成。
她潜意识想将季寒深打扮得年轻些,仿佛这样就能缩短母子分别的时间,想想也是有些可笑。
贺瑞君一直没主动问起趴趴的“妈妈”,现在对她来说只要孩子回来,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反倒是因为这个意外出现的孩子,让贺瑞君多了重感恩,就好像老天爷知道她不愿错过儿子的小时候,就打包将儿子的缩小版一并送来。
这种想法在她先后给父崽挑衣服时尤为强烈,这让贺瑞君无与伦比的高兴满足,却也忍不住每隔十几分钟就要红一次眼眶。
每次崽子都娇娇软软地问向奶奶:“趴趴穿这套把奶奶丑哭了?”
眼含热泪的贺瑞君就会破涕而笑:“当然没有,奶奶是高兴,有趴趴这么漂亮的小宝贝喜极而泣。”
崽子便会立即扬起小下巴看向亲爹:“那爸爸也该哭。”
季寒深忍俊不禁:“……你倒是真不客气。”
崽双眼睁大,小奶音一本正经道:“奶奶难道是骗趴趴嘟吗?不是啊,是事实为什么要客气呢?”
郑海负重前行之于不忘帮崽捧臭脚:“趴趴说的对,人就不该太谦虚,我们趴趴就是最可爱最漂亮的小宝贝!”
小孩的衣服更好买,但因为郑海实在拿不下太多,贺瑞君才意犹未尽收了手。
一家四口回到四合院原是想让贺瑞君睡一两个小时养足精力,但贺瑞君有了父崽就异常亢奋,躺在床上让身体休息,嘴却始终说个不停。
离开傅家虽然会失去些权势,但生活上面她让父崽不需要担心,贺家虽然短时间内不可能复起,但如今大环境已经彻底开放,贺家在海外的资产足够他们一生无忧。
季寒深如果京大毕业后想出去看看,她也可以一起带着崽子去外面深造,当年她哥哥出国留学时她就想要到外面看看,没曾想变故陡生,她选择留在国内就只能马上同傅松臣结婚生子。
当年未能完成的心愿,即便已经年过四十依旧来得及。
找到孩子,离开傅松臣,与过去彻底切割,便是她的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