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肌肉还是紧绷的,却在被她触碰到之后,一点点地放松下去。
她用手指抬起他的下颌,他的表情已经变得温顺而平静。
他已经一塌糊涂,却还是很英俊,从未有过的英俊。
他的脸湿透了,泪水像破茧而出的一线日光,从阴影里生长出来。
黎羚怔了怔,突然明白这场戏的意义:周竟一直都知道,他愿意让警官杀死自己。这是他为自己设定的结局。
她觉得金静尧真是像个笨蛋。
他一遍遍地告诉她,周竟是疯子,他有多坏、多危险。
但重新回到片场,他唯一敢对她做的事情,只是主动把枪送到她手上。
她没见过这么笨的人。除了拍电影什么都不会。不会说话,也不会挽留。
在黑暗中,黎羚沉默地用手指抚摸着金静尧湿润的眼角。
她丢开了枪。
大概有几秒钟,金静尧完全是愣住的。
她捧住了他的脸,用嘴唇碰他的眼皮,再一点点地往上,像在亲吻一座冰冷的雕像。
她主动吻他。他的心怦怦跳着,因为美梦突然成真,而更怀疑是一场梦。
他低下头,撬开她的嘴唇,用力咬下去。他觉得太幸福,幸福的尽头就只剩下恐慌,不真实的、患得患失的恐慌。
他毫无章法地、没有任何技巧地吻她。或许比起接吻,更像是在互相地撕咬。莽撞,凶狠,像啮齿动物一样标记,扯下彼此的皮肉。
在黑暗里,他们共同看到巨大的神像跌落悬崖,被汹涌的海浪吞噬。
黎羚抚摸他的脸,不期然地又沾了一手的潮痕。他还是在哭。细密的泪,像春梦的雨。
她想要吻他的眼角,却又被他用力地扯住,含住,吮咬,拖进一个湿热的囚笼。
有时候,爱的举动与施行酷刑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吻下去的那一刻,黎羚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完了。
她根本不是在演戏。
她抛开了电影,也抛开了剧本,抛下了一切虚假的身份。
她既不是警官,更不是阿玲,找不出任何的借口。
她只是想吻他。
黎羚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来摄影棚之前,她是想要跟金静尧把话说清楚的。
为什么戏拍着拍着,一切都失控了。那种危险的冲动像一颗上了膛的子弹,不顾一切地发射出去。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她好像真的喜欢他。
……她完了。
黎羚不记得有没有人喊过卡。
从金静尧的怀中起身时,她很尴尬,也有些害怕。
她感觉金静尧比她更尴尬。他都不敢看她了,像被人打了一棍、眼冒金星的贞洁烈男。
饶是如此,他还是攥住她的手腕,不允许她擅自离开,垂下眼睛,很认真地帮她整理好了刚才乱得一塌糊涂的上衣和头发。
黎羚的心跳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害怕。
趁他不备,她迅速开溜,第二天在家门口的地毯上发现了满满的一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