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
鱼眼镜头里,观众们的脸扭曲变形。每一个人都笑得夸张、狰狞。
他们身上穿着鲜血淋漓的破损衣物,只有残缺的半截尸体。
而中间的座位,是空出来的。像空荡荡的胸口,被挖出的心脏。
在这形如恐怖片的画面里,周竟的世界在他眼前,一点点地融化,如同被高温煮沸的尸块。
黎羚无比震惊,近乎失态地看着这一幕。她心里却只有两个字,和一声叹息。
——果然。
故事又开始了闪回。
从来都没有阿玲。
瘸腿的人是他。剧团排新戏,周竟不小心抢了杨元元的角色,对方刻意制造了一场舞台事故,让他从高空坠下,丢了一条腿。
没有阿玲。那个本该和他搭档的、美丽的舞蹈演员,和阿玲有着同一张脸。她只是幻觉。
他在地下室里,无微不至地照顾着阿玲,将她抱来抱去。
镜头一转,他半死不活,拖着一条残腿,烂泥一样趴倒在地。
他一次次地跌倒,再站起来。
他很孤独,孤独一次次地杀死他,再将他缝合。
他情迷意乱地吻着阿玲,他只是在吻着空气。
阿玲并不存在。
他疯了。
影片的后半段近乎癫狂,镜头语言也躁动不安,大量的、碎片化的镜头,仿佛一种充满血泪的呐喊。
疯了的周竟,满世界寻找他的阿玲。
他翻遍了剧院和地下室,没有她。
他苦苦地搜寻自己的回忆,回忆里也没有她。
他越想她,就越是失去她。那些逐渐清晰的画面里,她被抹除,她凭空消失。
她就像是空气。他看不见她,她还是无处不在。他即将失去她。他将在缺氧中痛苦地死去。
他去找杨元元对峙,杨元元吓坏了,说他是疯子,说地下室里根本没有第二个人,他们早就搜过。
他不要杀人,可是杨元元太可恨,一遍遍地喊着,她不存在,她不存在。
她怎么可能不存在?
他拿着刀子,一刀刀地刺进去,直到那张可恨的嘴,再也发不出聒噪的声音。
血溅到周竟的脸上,他没有感觉,近乎麻木地说:“还给我。”
“你把她还给我。”
杨元元没有办法回应他,因为他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