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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常年只有偷自行车、邻里纠纷可侦办的派出所,接到了开所以来的第一大案。
当然,他们只是配合工作,真正的办案队伍来自于市局,得到了局领导的亲口指示,由此可见本案有多重磅。
它联动了过去多年,遍及全国的数十桩意外死亡,一律被重新定案为谋杀。
还波及了知名上市公司,其掀起的舆论风潮,导致公司在未来几周市值腰斩,后续直接退市,面临破产重组。
有核心案犯连夜出逃,凭借当兵多年的反侦察经验,潜逃数月,又悍然拒捕,被当场击毙。
也有从犯一家三口,尽数被捉,手拉着手锒铛入狱。
然而这一切纷纷扰扰,都被安静的病房隔离在外。
一手引发了这场风暴的男人,阖目躺在病床之上,由于长时间没有剃须,看起来像是一个来自异邦的流浪歌者。
“和他爸爸长得很像。”傅晶一边擦拭季辞的脸颊,一边悄声呢喃。
程音不言语。
她每天除了接送孩子,大部分时间都陪在这间病房。不言语。只陪伴。
从大师兄处,她得知了季辞所做的一切,以身试药,常年幻视,不顾性命,只身诱敌。
他留给她自己所有的财富,给予她最为严密的保护,试图将她完全隔绝在外。
仿佛她能当他没存在过,可以自由快乐地一人独活。
多么好笑。
“我听说,用神经干细胞疗法,可以修复小辞受损的脑组织和神经系统,希望很大。”傅晶又道。
程音回过神。是,大师兄和她说过,这是将季辞唤醒的最佳方法。
最近从新闻看到,已经有过几起手术成功的案例,治好了脊髓损伤、脑卒中,甚至一直被称为医学难题的肌萎缩侧索硬化症。
与之相比,由假体植入引发的后遗症,其实不算疑难杂症。
唯一问题是,神经干细胞移植需要来自直系亲属的成体脊髓……
鹿雪尚未成年,因此放在他们面前的,将是漫长而无助的等待。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试试我的脊髓。”傅晶轻道。
程音总算用正眼看她。
柳世虽已垮塌,可柳石裕的财富,仍被信托基金妥善地保护着,傅晶难道不担心,她从此会从遗嘱中被除名?
女人惆怅地笑,连鱼尾纹似乎都比旁人更优雅:“我毕竟是小辞的妈妈。”
程音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她走到床边,轻轻捏了捏了季辞的手。
他的手再也不像过去那般火热,像是千年不化的玄冰。
三哥,你听到了吗,她生平第一次说,她是你的妈妈。
程音将季辞的手,放入傅晶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