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华诚把声音压得极低,客气有礼,又隐隐流露出几分关心。沈灵犀知他是好意,淡笑颔首,“多谢兄长提醒。”说罢,她欲转身离开——“娘娘留步。”沈华诚忽然又道,“末将有件事,想求娘娘……”沈灵犀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她朝跟在身边的小豆子和宁福看了一眼。两人后退几步。沈华诚沉默几息,方低声道:“娘亲临去前曾言,当年爹爹就算没与张翠娘私通,也会有旁人。她恨的是爹爹……后来,娘亲发现爹爹用阿瑶替换死去的妹妹以后,张翠娘求娘亲认下阿瑶,不惜舍命相换。娘亲既允了她,便就等于认下了阿瑶这个女儿……”他说对她说“死去的妹妹”,而非称“你”,令沈灵犀杏眸微挑,“兄长的意思是……”沈华诚:“娘亲是在阿瑶五岁那年病故的,阿瑶也算代替舍妹在娘亲膝下承欢五年。末将恳请娘娘日后看在祖母和娘亲的面上,阿瑶做错的事,若能饶,还请饶她一命。她心底不坏,只是这些年太相信姨娘和爹爹,被养歪了。”若说沈灵犀之前还有所怀疑,此番听他说“舍妹”二字,再联想他先前对自己的态度,心底已有了几丝恍然。“如此说来,兄长一直都知道,我并非是你嫡亲的妹妹?”沈灵犀淡笑着问。沈华诚没有否认,“末将自小顽皮,娘亲生妹妹的时候,末将带着两个弟弟,在观中玩耍,恰巧看见他们偷偷换人。也是末将亲眼看着他们将死婴扔去了乱葬岗。”他顿了顿,“妹妹是我们三人亲手埋的,绝无可能生还。”这就令沈灵犀更觉得有意思了。“既如此,你们当初为何不揭穿我?还任由我处置祖母和令堂的私产?”沈华诚站直身,真诚地道,“因为你替我们兄弟三人,和死去的妹妹,做了该做之事。祖母将一切托付于你,我们也该遵从祖母的遗愿。”“我不知沈玉瑶究竟做了什么,所以无法向你保证,一定能饶她性命。”沈灵犀意有所指地道。“能有一线生机,已属她的造化了,末将在此先谢过太子妃。”沈华诚揖礼道。沈灵犀侧身避开他的礼,也好心提醒道:“宫中正值多事之秋,兄长们既领了禁军的差使,还需万事小心才是。”沈华诚低声应下,亦道:“也请太子妃多加小心。”沈灵犀与他心照不宣对视一眼,方转身离开。待走出沈华诚的视线,沈灵犀顿住脚步,侧头看向小豆子,“你去月妃那里,请她帮我一个忙。”小豆子轻步上前,听沈灵犀朝他低语几声,遂领命而去。沈灵犀踏进东宫大门,已临近午时,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打眼便瞧见,楚琰长身玉立,神情冷肃地等在廊下。见她回来,楚琰大步走到她面前,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凤眸总算放松些许。“如何?”他牵起她的手,高大的身躯走在她的身侧,有意替她遮住头顶的骄阳。沈灵犀边走,边将宫里的事,一一与他说了一遍。待到走回正殿,才拿出沈玉瑶给她的那枚荷包。“这枚荷包,是我亲手绣的,在她出嫁前那夜,让巧杏送去给她的,这一回她又还给了我。”楚琰看着上头用金丝绣着的并蒂莲花,凤眸微挑。“并蒂双生,你那时是想借手足之情,提醒她勿要步入歧途?”沈灵犀点头,“当初既是皇后赐婚,沈济还敢让沈玉瑶替嫁,定是笃定皇后和沈家即便知晓替嫁一事,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认下。可见慕家那桩亲事,即便是慕怀安求的,也并非良配。”“若她念及手足之情,拒不替嫁,我自会另寻解决之法,不会任她往火坑里跳。结果,她还是选择嫁了。”“后来,我曾在中秋宴席上,远远见过她一面,她瞧上去,对我颇有怨怼之意。”说到此,沈灵犀垂眸,摩挲着荷包上那些被磨平的边角,若有所思,“我只是没想到,她竟还留着这荷包。”楚琰对于这样的人,早已见惯不怪,他从沈灵犀手里,拿过荷包。入手的沉甸之感,令他凤眸微挑,直接将那荷包打开,将里头的东西,倒进掌心里。是一块用红绳绑着的双鱼玉佩。沈灵犀诧异地将那块玉佩拿起来,细细端详。正是先前她离开云疆时,慕怀安托她带给皇后的那块。“这东西,明明皇后已经收下了,怎会在沈玉瑶手里?”沈灵犀奇怪地喃喃道:“她又为何会悄悄把这东西给我?”楚琰也在端详着那枚玉佩,忽然,他似发现什么,眸色微深。“她为何会给你这枚玉佩,我不知道。”他修长的手指,朝垂在玉佩后头的那根红绳指了指,“我只看出,这绳子有问题。”“绳子?”沈灵犀疑惑地看他一眼,见他目露嫌恶之色,方挑起绳子仔细看看,又放在鼻尖嗅了嗅,脸色瞬间一变。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那绳子的红色,并非颜料,而是人血!沈灵犀拿起玉佩,快步走到殿外,对着阳光仔细打量那块玉。这么一瞧便发现,玉上那些雕刻的纹路里,隐隐有极浅淡的粉色。毫无疑问,不止绳子上有血,连这块玉,八成也在人血里泡过。她淡淡一笑,看来,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沈灵犀知道,沈玉瑶不会无缘无故给她那枚双鱼玉佩。不管她出于何种目的,查出这玉佩绳子上的人血,从何而来,便成了当前她唯一能做之事。绣衣使查的很快,不到半日的功夫,就将这块玉佩的来历,打听得清清楚楚。“这枚玉佩,是慕将军周岁时,老承恩公送给慕将军的抓周礼,对于皇后娘娘和慕将军而言,意义非凡。”“听沈玉瑶进宫前,身边服侍的婢女说,这枚玉佩是四个多月前,皇后娘娘让刘姑姑拿出宫,赐给慕怀杰的。”“慕怀杰生前,一直随身佩戴着那枚玉佩,宝贝得很,有回他在花坊寻欢,一个不长眼的偷儿,把玉佩给顺走了,被他找到以后,打个半死。后来没过多久,那偷儿就死了。”“那偷儿的婆娘,也是个泼辣的,雇人抬着偷儿的尸身,去慕家门前索要银钱,还威胁说要告官,告慕怀杰草菅人命。”“虽说慕家已经贬为庶人,可皇后娘娘的面子还在那儿,此事若闹开来,皇后娘娘也脸面无光。慕家原是打算花钱消灾,谁料想当天夜里,慕怀杰忽然暴毙身亡,那偷儿的婆娘吓得连尸身都不要,连夜跑了……”说到此,前来禀报的绣衣使,面上露出古怪之色,“说来也奇怪得很,那阵子花坊里,有不少人得血症暴毙,京城都在传,是不是时疫。太医院也派人去瞧了,也没瞧出什么来,不过好在后来再没死过人,这血症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全京城老祖宗求我当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