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微回过神来,就近找了张椅子坐下。
三人安静地听戏。
“唉……盼得花烛共谐白发,谁个愿看花烛翻血浪。”
程知微记得,她第一次现场听《香夭》还是在一年级。
那年,她还住在村里。每年年例,村里的大户都会凑钱请省粤剧团来表演。
《香夭》是名曲,几乎每次都有这一曲,哪怕它寓意不好,可老人们就爱听。
那时候,唱戏是从傍晚开始的,程知微饭也不吃,拿着她的专属矮凳,跟爷爷奶奶去占个前排好位置。
她意不在听曲,而是戏台旁边那些小食摊。
为了吸引孩子们消费,这些小食摊应有尽有,烧烤,糖葫芦,甘草水果,奶茶雪糕,很丰盛。
程知微记得,戏刚开始,奶奶从口袋里掏出50块钱,让她去买吃的。
她拿着这50块钱买了不少东西,买完后,跟小伙伴蹲在戏台后边,像野餐一样,分食彼此的战利品。
很久很久之后,程知微才知道,为什么一直“抠门”的奶奶会在每一次年例时大方地给她一笔巨资。
那是因为,那时候的她根本不爱听粤剧,只要她在,爷爷奶奶就得分神去照顾她,他们也因此无法投入这场盛宴中。
于是就拿钱把她打发了,皆大欢喜。
程知微想到这里,鼻尖发酸。
她眨了眨干涩的双眼,目光重新落在前排的男人身上。
屋内所有灯光都聚集在戏台上,台下只开了一盏昏暗的落地灯。
他置身黑暗中,身子一动不动,听戏的样子很认真,仿佛整个人沉浸,有种怅然的寂静。
这种感觉程知微很熟悉,熟悉到像是无数次出现在她的记忆里,但一时半会,她就是想不起来。
剧到尾声,二胡声凄厉而绵长,在骤然激烈响起后,又骤然结束。
台上谢幕,会客厅内灯光四起。
刺眼的光线落在眼睛里,程知微隐藏起情绪,正襟危坐。
“是曾晓敏吧?”她听到主任在跟高总攀谈:“不愧是曾院长,嗓子太好了。”
高总笑了笑,没搭腔。紧接着,他的目光扫过后排的程知微。
目光对视那一刻,程知微心里漏了半拍。
“这就是我带的那个小孩。”主任对高总道:“之前跟你提过很多次的,小程,程知微。”
“高总,你好。”程知微镇定自若地打了声招呼。
他朝她点头示意。
会客厅的门再次打开,方才接他们进来的助理走了进来。
“袁主任还是喜欢喝金骏眉?”高总笑问。
“最近喝得少。”主任道:“这天气太热,红茶有些腻了,还是绿茶更爽口。”
助理在一旁冲茶,一套行云流水的茶艺结束,三人桌上各放置了一个青花瓷茶杯。
“那正好,你尝尝这个黄山毛峰,今天上午刚送到的。”
主任喝了一口,连连夸道:“这刚摘的茶就是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