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宣纸,上面是几行扭曲的毛笔字。
他正看得入神。
程知微走近一看,皱眉道:“这不是我之前练字瞎写的吗?”
小时候,她学过一段时间毛笔字,她的老师便是爷爷。
爷爷写得一手好字,想把这个才艺传给程知微。
那时候还在村屋,她跟爷爷在院子里练字,奶奶在厨房煮红豆沙。
光是握笔她就学了好长时间,该说不说,她对写毛笔字是真的没有多少天赋。
写废了的宣纸铺满一地,她都没能写出一张正经能看的。
奶奶勤俭持家,见她浪费,笑嘻嘻道:“没事你大胆写,到时候这些纸我拿去擦脚。”
……
“我还以为这些草稿都被奶奶拿去擦脚了。”程知微明明在笑,眼睛里却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泉。
“她哪里舍得。”爷爷扭头看她,笑道:“她说,这些都是你进步的证据。”
“可是,我到最后也没写好一手字。”
“不要紧。”爷爷摇摇头:“每个人都有擅长的事,你播天气就播得很好啊。”
程知微吸了吸鼻子,又道:“有件事因为还没完全定下来,所以我没跟你说。”
“什么事啊?”
“爷爷,您还记得旅游节目吗?”程知微说:“就是之前省台很火的,播了十几年那个旅游节目。”
爷爷点头。
“我之后,要去主持这档节目啦。”程知微轻声道。
爷爷闻言,被皱纹爬满的脸瞬间舒展开:“你上次去北京,就是去取景的?”
程知微点头。
爷爷垂眸,看着那褪色的宣纸:“上回去北京,你奶奶还很年轻。”
“过完这个生日,我也85了。”爷爷叹道:“你奶奶在下面,等我也等太久了……”
“今天您生日,我们不说这些啊。”程知微不满地打断道。
爷爷笑笑:“嗯,不说了。”他转移了话题,指着那宣纸上模糊不清的字,问道:“你还记得当时写的是什么吗?”
“怎么可能忘得掉。”程知微说:“我当时至少写了两百遍。”
“你别以为是我忘了,我什么也没忘,但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
“不能说,也不能想,却又不能忘。它们不能变成语言,它们无法变成语言,一旦变成语言就不再是它们了。”
“它们是一片朦胧的温馨与寂寥,是一片成熟的希望与绝望,它们的领地只有两处:心与坟墓。”
程知微轻声念着,她的目光落在爷爷脸上,见他出了神,失了魂,双目里一片茫然地望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