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维列斯真正身份的人都将他称为“银色死神”,而“死神”的镰刀便是那根非人的,被诅咒的尾巴。在那些知晓维列斯存在的人眼中,那条尾巴比暗精灵刺客的匕首还要锋利,比梅沙女巫的毒蛇还要狡诈凶狠。
从未有人知道,那根布满毒刺与鳞片的尾巴的作用并不仅仅只是在战斗时收割敌人的生命,这条尾巴还可以帮助它的主人平衡身体(这让维列斯可以像是大猫一样在树梢和钢线上如履平地),或者是检测空气流动(维列斯因此可以在暗处轻而易举凭借风向轻微的改变避开刺客的刺杀),它甚至还可以感知到周围魔法浓度的变动和走向(是的,这就是为什么维列斯总是可以轻松避开那些致命的魔法陷阱)……
当然,以上这些废话都只是在说明一件事——其实维列斯的尾巴相当,相当,相当的敏感。
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维列斯的尾巴比他的皮肤还要敏感脆弱,那也许能称得上是他的弱点。而他之所以从未意识到这一点,只是因为在这之前从未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像是阿兰这样理直气壮地抓着他的尾巴不放。
对于维列斯来说,在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似乎都从他的意识中消失了,他所有的感知和神经都集中到了自己那条该死的尾巴上。
因为酒醉的缘故,那名人类的皮肤比之前更加温暖。维列斯曾经将自己的尾巴当做长矛直接刺入一头美杜莎的胸口,任由对方有毒的血液淋过自己的尾棘也毫无感觉,可现在阿兰只是轻轻地握着他的尾巴,他却觉得自己与阿兰肌肤相贴的那一部分要燃烧起来了。
“我见过这条尾巴。”
醉醺醺的人类法师仔细地打量着手中的非人之物。
他看得很仔细,鼻息轻轻地落在了维列斯的尾棘之上。
“它是一条坏东西。”阿兰皱起眉头,然后委屈地望向维列斯,他像是告状一般嘟囔道,“它害得我弄碎了我的酒瓶,我损失了整整一瓶蜂蜜酒,那可是我最后一瓶蜂蜜酒了!”
“我知道。”
仿佛已经过了整整一个世纪,维列斯才从强烈的冲击中回过神来。他艰难地冲着面前软乎乎的人类说道。
“我很抱歉,阿兰先生,当时我……我状态不太好。总之,我会补偿你的,请你放开……放开我的尾巴。”
在今天之前,维列斯从未在说话时感觉如此困难。
虽然肉眼难以看见,但他的每一片鳞片下方都隐藏着细细的毒刺,若是贸然从阿兰手中抽出可能会伤到对方(毕竟维列斯已经用自己的尾巴亲自感受到了那名人类的掌心是多么细腻而柔软)。
就这样,维列斯毫无防备地落入了这难堪的窘境之中,他僵硬地呆坐在那里,企图说服阿兰放开那条无辜的尾巴。
但自古以来,想要让一名醉鬼听话都是很难的,哪怕那名醉鬼平日里性格温柔待人友好也是一样。
“我不能放开,这条尾巴受伤了……啊,对了,那个人受伤了!”甜滋滋的小醉汉嘀嘀咕咕个不停。
“让我检查一下,我记得他受伤很严重,我应该帮助他,见死不救是不好的事情——”
阿兰忽然提高了声音,原本只是握着尾巴尖的那只手直接顺着鳞片抚向了斗篷下方的尾巴根。
“阿兰先生!”
维列斯发出了一声抽气声。他跳了起来,然后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因为他的尾巴还在阿兰手上。
若不是顾忌到抽出尾巴会让阿兰受伤,这时候的维列斯大概已经直接窜上了小屋旁边的树林——他还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可怖的感受。
他好像提前进入了狂暴状态,维列斯感觉自己无比激动,无比强大,血脉澎湃到甚至可以单手撕开一头壮年的狮鹫。
但同一时刻他又变得如此弱小,弱小到连骨头都透着酸软,他的身体里空荡荡的,所有的感知能力都集中到了那条该死的,愚蠢的尾巴上:那名人类就那样醉醺醺地捏着那条污秽碍事的畸形器官,而银色死神因此而动弹不得,全身僵直。
阿兰还在抚摸维列斯的尾巴,之前一直被牢牢掩盖在斗篷下的那一部分。跟细长灵敏的尾巴尖不同,越是靠近根部,尾部就越是粗壮,鳞片也变得大块而坚硬。
当然,这一部分在受伤之后也需要更长时间才能完全愈合,阿兰十分小心地按在了维列斯的疤痕上:那里有一排鳞片在不久前的那场战斗中被活生生地扯了下来,新生的鳞片还很幼嫩,甚至称得上柔软。
在阿兰指尖碰触到那小块疤痕上时,并且企图在那上面释放一个治愈术时,维列斯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他重重地抓住了阿兰的手腕。
“阿兰先生。”他的声音无比干哑,他凝视着阿兰酒醉的面颊,后者的皮肤宛若娇嫩的玫瑰,湿漉漉的眼睫就像是清晨的露珠。
维列斯现在很确定自己体内的诅咒已经提前发作了,不然他不会感到如此饥渴,他的舌尖不断舔舐着自己的牙尖——他发现自己非常,非常,非常想要舔舐面前的人类。
被苹果酒浸得醉醺醺的人类,散发着无法抗拒的香甜气息。
“请不要……不要理会这被诅咒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