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人放松地跟他撒娇,絮絮叨叨地跟他说自己最近做瞭什麽事儿,又认真地听他嘟囔不满和不快。
她永远会把看到他的欢喜,清晰明白地展露在他的面前。哪怕他不小心做错瞭事,她会嗔会恼,会故意把语气变得凶巴巴,可她的眼中也不会有厌恶。
一个拥抱,一枚细吻,便能安他的不安,平他的浮躁。
那些跟窈窈相处的细枝末节的小事,此时都像刚刚发生的一样清晰。
窈窈盈盈望著他的眸中,不论是饱含泪水,还是荡漾笑意,宜嗔宜喜,或羞或恼,永远感情丰沛。在窈窈身边,七情六欲、人间百态,一切都生机勃勃。
他因窈窈,而鲜活。
所以,他也终有一日,能跟寻常人一样,热热闹闹地围坐在一块儿,吃著烤鹿肉,庆贺一声“新年好”。
而这座宅院,是死的。
唯一活生生的,是窈窈遗留在这裡的东西——鎏金百花香炉裡的香灰,和碧玉兽面纹方觚裡枯萎的花。
十一将易碎的干花瓣,与香灰一齐收拢,藏进自己的荷包裡。
他最后环顾他的“傢”。
春风温柔,轻抚过他的脸颊,仿佛阿娘含笑的低语。
十一打开火折子,然后,将它抛向东厢房裡飘扬的帷幔——
纵然它突兀、死寂,可这个“傢”,仿照瞭他与阿娘曾经住过的地方。
就让它,质本洁来还洁去吧。
在窜起的火光裡,十一潇然转身,不再回头。
簕竹林外,魁梧的人不见踪影,唯有削瘦的青年还在等著他。
青年深望一眼簕竹林。
竹叶潇潇,火光若隐若现。
他慨然地道:“你傢居然就藏在此处。”
大隐隐于市,他全然没有料到,十一的“傢”,居然就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嗯。所以,你得搅浑一滩水,把这裡真实的消息压下五日。”十一不以为意,也没有追问另一人的去处,隻翻身上马,对青年道。
“没问题。”青年果断应下。
“我想也是。”十一看他一眼,神色平静:“那个神秘的海市主,多半就是你吧。”
若非如此,青年没有能力拿莺歌绿设局,而当初他替窈窈庆贺及笄礼时,海市也不会为他大开方便之门。
青年抬眸看著十一,没答,反而问道:“十一,所以,十一月二十三日的盛会,是你一手操办吗?”
“昂。”少年微微昂首,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那可是窈窈的及笄礼。”
当他这一声落在风裡,青年——晏昭回——摘下帷帽,神色複杂地看著十一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