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槐收回了视线,然后伸手探向了甘棠。
想着不管怎么说想把人带走再说。
可就在那一霎那,于槐的背上,倏然冒出了一层冷汗。
作为一个在村里头吃百家饭长大的人,于槐向来都对视线相当敏感。而方才,他无比鲜明地感觉到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井底深处,恶毒而阴狠地瞪了他一眼。
“艹——”
于槐猛地打了个寒战,他跳了起来往外退了好几步。心跳得几乎都快要突破肋骨的桎梏直接冲出体外了。
借肉井那么深,那么大的雨灌下去连响声都没有,里头除了甘棠刚才投下去的新鲜尸块,还能有什么?!
简直就像是在嫌于槐还不够紧张一般,甘棠这时竟然还像是被魇了一般,竟然直接将手撑在了井边,整颗头都快要埋进井里去了。
“……什么?你说什么?”
于槐听到甘棠喃喃问道。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贯彻心扉。
于槐全身汗毛倒竖,也顾不了那么多他一把抓住了井口边上那个浑浑噩噩,已经快要神志不清的甘棠,然后头也不敢回,屁滚尿流一路狂奔下了山。
*
“¥#@%……”
“沙沙……”
……
于槐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于神经过敏还是真被吓疯了。
下山的那条路,他在精神极度紧绷的状态下,总觉得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湿漉漉泛着腐潮腥气的树丛里,远远地缀在自己的身后。
然后,跟着他们一起下了山。
——不可能。
于槐咬了一口舌尖,疼痛感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就算是借肉井里真有什么东西也不至于来得这么快。就算是,张二叔当初也是第二天才回了村子。
……所以哪怕是岑梓白死而复生,也是明天的事情了。
这么自我安慰了好一会儿,于槐才缓缓定下了心神。
好在离开了借肉井之后,被他一路拽下山的甘棠,看着也恢复了些许神智。
至少,少年一直保持着沉默,下山时虽然也没耽搁,嘴里更是没有再重复那些“借肉井里有东西在爬”之类的鬼话。
就这么一路无言,于槐和甘棠总算是在天亮前,踉踉跄跄回到了封井村。
黎明前的封井村依然笼罩在死一般的寂静中。
于槐带着甘棠避开了村里养了狗的人家,悄无声息地重新摸回来家。甘棠的房间里还是他们之前离开时的模样。用一片狼藉来形容都算是往好里说了。
柜子,墙上,还有地板上,布满了岑梓白留下来的血迹。
那尊铜制的神像如今正歪歪斜斜躺在微微发黑的血泊中,一只手臂已经歪了。
于槐瞅着那尊满是血迹的神像,心里微微打了个突。
真是很不吉利……
那种感觉相当强烈。
幸好,于槐之前照顾自己的疯老爹已经非常有经验——后者在发起狂来的时候,甚至会在自己家的各处涂屎。以至于于槐在处理污物这块已算是个专家,估摸着封井村里就没有比他动作更利索的人了。
于槐没耽搁时间,撑着最后一丝力气,他直接让甘棠脱下了身上因为分尸而沾满血迹的衬衫。
然后就打来了水,伏在地上就开始擦拭起地上的血迹。
做好这一切之后他又另外撕了几张床单,指挥着甘棠把从房间到院子里的地也都抹了一遍……
就这样忙活完后,天边已经隐隐约约泛起了鱼肚白。
而这时别说是甘棠,就连于槐都已经摇摇欲坠,累到脸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