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叔的尸体终于完完整整地消失在借肉井里。
然而,这一场借肉仪式,似乎并没有就此结束。
村长又一次跪在了井口前念念有词。
他的声音又快又急,甘棠这下是真的听不懂了。
他想逃,但真的动不了。
那些难以理解的土语,就像是一把把小锯子般切割着他的神经……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变得异常漫长,漫长到宇宙都足以毁灭。
漫长到甘棠无法呼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甘棠忽然看到,在那狭窄的井口边缘,似乎有东西动了一下。
脑子里好像有根东西崩断了。骆驼得到了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看到那东西时,甘棠再也受不了,差点尖叫出声——
但下一秒,他的嘴就被人紧紧地捂住了。
于槐的手冷得就像是一具尸体。
而他的胳膊则死死地圈在了甘棠的肩膀上。
“嘘——”
于槐脸色惨白,发着抖,将全身虚脱的甘棠小心翼翼地拖出了树丛。
“别叫,别,别让他们发现。”
男生低声说着,声音却有些支离破碎,他的手臂黏糊糊,也是被吓出来的冷汗。
*
对于甘棠来说,那天夜里后半段的记忆,已经完全驭艳微模糊了。
他只能隐约地想起来,回家的路上自己跟于槐连滚带爬,步伐不稳,吓得好像背后有鬼在追……
而最可怕的是,他们的恐惧,很有可能是真的。
不过也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回去的路程比去时要快得多。
到了家后,甘棠便直接缩进了床铺的深处。
他一直在抖。
印象中他似乎问了遍同样的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借肉怎么是这样的,怎么可能是这样?”
甘棠吓得一直在哭。
于槐站在床边,黝黑的脸上竟然也全无血色。
他蹲在了甘棠面前,说了好多话,可到底说了什么,甘棠也完全不记得,只知道为了避免留下痕迹,于槐带走了他满是泥草的那双球鞋。
等到第二天早上,外婆再次回到家里的时候,才发现甘棠已经蜷缩在被子里打着摆子,发起了高烧。
因为高烧而导致的噩梦里,第一次没有了岑梓白的脸,取而代之的,是后山的那口井。
被塞进井里没有骨头的尸体。
以及在洞口边缘轻轻簌动了一下的“东西”。
甘棠也不知道,是不是噩梦自动补完了他那天夜里没能完全看清楚的景象。
在噩梦里,他看到的是一双手。
漆黑,浮肿。
指甲盖翻起。
正勾在井边,慢慢往外爬。
……
而等到甘棠再一次清醒过来,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