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草需除根,以防春风吹又生。
夜里清风明月揽星辰,荷花清香悠悠。
躺在床上的宝珠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被大哥发现本性后赶出?了沈家,他们看向自己时满是失望的目光就像针扎在身上一样令她不适。
圣上不但褫夺了她的封号,还要把她送去给?大腹便便,年过半百的老头?当小妾。
她想要逃,想要求救,可是没有一个人对她伸出?援手,还拿烂菜叶子砸她,说她罪有应得。
“啊,不要!”从梦中?惊醒的宝珠两只手止不住的发抖,一张芙蓉面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
紧接着一杯温水递到了手边,少?年安抚的低磁声线随之响起耳畔,“可是做噩梦了。”
沈归砚一手端着水杯,一只手搂过她的肩,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宝珠要是信得过我,可否和为夫说一下,你做了什么噩梦。”
靠在沈归砚看似清瘦,却不显孱弱的胸膛的宝珠抱着胳膊,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给?自己换来一丝安全感,双眼发直的看向虚空中?的某一处,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呢喃地问,“天亮了吗。”
“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沈归砚松开搂着她肩膀的手,起身下床点燃蜡烛,然?后拉开衣柜从里面取出?一套襦裙放在床边,低下头?,与她额头?相贴。
“睡不着的话,要不要和我出?去走走,现在出?发走到城南,正好是早城门开的时间?。”
灰蒙蒙的天边挂着启明星,薄雾似一层灰纱笼罩着整个金陵。
他们来到城南时,街道两侧已经支起了摊子,吆喝售卖着自家摊上的吃食。
还是第一次那?么早出?来的宝珠看什么都感兴趣,连前面做的噩梦也被她抛之脑后。
两人来到一个小摊前,同店家要了两笼小笼包,两碗豆浆和一碗馄饨。
宝珠闻着馄饨的味道,眉眼间?溢出?一抹厌恶,在他开口前先一步说出?,“我不喜欢馄饨。”
沈归砚指尖蜷缩收拢,喉咙不自觉干涸的问,“为什么?”
咬下一口小笼包的宝珠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吃馄饨。”
其实?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小时候为什么会在看见馄饨后就会闹脾气的哭闹,掀桌子,后面导致家里都没有人在吃馄饨。
她不知道原因,沈归砚却是在清楚不过。
时至今日,他还记得五岁那?年的冬天有多冷,冷得他以为自己就要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却意外的遇到了对自己心软的神。
人遇神明第一个想到的是用香火供奉,磕头?谢恩,可他想的却是要把对自己心软的神偷回家,藏起来,让她从今往后只能成为自己的神。
只是他忘了,他的神明还小,还需要吃五谷杂粮。
那?时的一碗素馄饨是他能拿出?的最好的一切,只是他倾尽所?有换来的一碗馄饨在神明眼里是那?么的微不足道,甚至是对她的虐待。
如果不是他在最无能的时候起了贪欲,又怎会害得神明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
“不喜欢就不喜欢,没有人强迫你必须得要喜欢。”沈归砚把馄饨送给?墙角的乞丐,又到另一个摊子上买了几个葱香牛肉饼。
他怎么忘了,对他来说是偷来的美梦,对她来说是一场本不必经历的无妄之灾,他这个罪魁祸首居然?还可耻的希望她能记起来。
等吃完饭后,天已大亮,明亮细碎的阳光水波粼粼的铺满青瓦白玉墙。
回到府里的宝珠正咬着手指头?在院里来回踱步,眼睛时不时往院门外望去,每当有个人经过,都会吓得她如惊弓之鸟。
不行,她不能在这样坐以待毙下去。
要是大哥真的相信了萧苒说的话,她也得尽早做准备才是,才不至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青居里种的牡丹已开,花瓣似绸层层叠叠,金珠花蕊藏其心。
站在门外犹豫了好一会儿的宝珠才鼓起了一丝勇气推门入内,声音细细得像是打?碎了花瓶的猫儿,往里小心翼翼的探着半个脑袋,“大哥,我………”
沈亦安回头?,看着躲在门边缩头?缩脑的小姑娘,“宝珠是不是想要问我昨天的事?。”
咬着唇的宝珠对上大哥温柔得如春风拂过杨柳枝的笑容,越发心虚得不敢抬头?,一时之间?她更?不确定?,大哥是相信了萧苒那?个贱人说的话还是没有信。
沈亦安又问,“宝珠是希望大哥相信,还是不相信。”
手指头?拽着袖口的宝珠愕然?地抬起头?,随后摇头?,眼眶蓦染上一团泛红,鼻音笼上会被冤枉的委屈,“那?个人说的一听就是纯属在污蔑我,大哥你可不能相信她,宝珠是你的妹妹,平日里柔弱善良得连只蚂蚁都不敢踩,哪里会做出?杀人的事?来。”
“我之前在学?堂里曾经和她有过一次不大不小的争执,谁知道她居然?会怀恨在心,还那?么污蔑我,想要彻底败坏我的名声,要不是进来的人是大哥,宝珠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都没有等来大哥安慰的宝珠心尖颤了颤,紧接着晶莹的泪珠从眼眶滑落,尾音拖长似一把带着钩子的小羽毛,“大哥,你不信宝珠吗。”
“宝珠想要大哥怎么相信?”萧亦安放在膝盖手的骨指收紧,像耐心极好的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