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兮慢条斯理地抬手,将已经浸透了血的布料从伤口上揭开,长长叹了口气:“你怎么知道我的确想说是因为对凝小姐一见钟情,才为此不惜一切。结果你却连我最好的理由都堵死了,这可如何是好。”
凝辛夷:“……”
怎么还真被她猜中了。
她心道,若不是他之前就总满口胡言,她也不至于和他说话还要防微杜渐。
从一片血肉模糊上揭开几乎已经贴合的布料显然极疼,谢晏兮一开始还很慢,到了后来,干脆快刀斩乱麻,直接粗暴地扯了下来,然后极不耐烦地扔到了一边。
不过这样一会时间,那颜色近乎妖紫的皮肉已经缓缓恢复了些许原本的肤色,那味毒本来见血封喉,奈何对谢家人没什么用,反而将他的血凝住,不再乱涌。
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因祸得福。
对所有人来说的剧毒,偏偏对谢家人来说,是良药。
谢晏兮的脸色因为失血而变得更苍白了点,他慢慢抬眼,敛了所有神色,认真看向凝辛夷。
“这个世间,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目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便是妖鬼如草花,也有一己私欲。凝小姐难道没有什么目的吗?”
凝辛夷不语。
她当然有。
所以她太过清晰地知道,不仅她有,谢晏兮必定也有,又或者说,反而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目的的人,会更让她警惕。
谢晏兮并没有指望一个回答,只继续道:“或许我们的目的相同,也或许不同,但总之,绝不会是对立面。”
末了,他话锋一转:“况且,如今谢府凋零至此,昔日的南姓世家之首不过一个空壳,本也要仰仗东溪凝家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不论其他种种,便是只此一条,我这一剑,也挡得理所应当。”
此言不虚。
随着凝辛夷陪嫁到谢府的那些真金白银价值连城,足够将一个空壳重新支撑起来,而这本也是此行凝茂宏交给她的任务之一。
谢晏兮所言其实也并非什么秘密,本就是所有明眼人都看得出的事实。
但这话由谢晏兮自己说出来,意义自然不同。
这等同于他心甘情愿接受了这份馈赠,并且领了凝家的这份情。
所以即便这绝非他挡剑理由的全貌,也已经足够。
她自己也有秘密,还是决不能被任何人知晓的秘密和目的,甚至这样的秘密,还不止一个。所以除非谢晏兮的目的会威胁到她,她并不会去探寻究竟。
谢晏兮给出的理由,和这一剑,的确能够让她放下一些对他的戒心。
这门婚约本就理应夹杂着互相利用和各取所需,这样挑明,反而对他们来说都是好事,日后她对他有所需时,也能更理直气壮,也方便她行事。
只是戒心放下了,她那点所剩无几的愧疚心就涌了上来。
虽然只有一点点。
但是如果刚才她没有想要试探他的心,他怎么也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说不定还有可能生擒方才的杀手……啧。
凝辛夷正在出神,忽听谢晏兮冷不丁道:“那你现在还生气吗?”
凝辛夷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
她什么时候生气了?
谢晏兮的目光落在被她随手扔在了一边的金钗上:“你入谢府的时候,我晚归了一日。”
他旋即抬眸,一双桃花眼盛满了潋滟散漫的笑。
“金钗重冠涉水跋山的凝小姐,你还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