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兮第一次体会到,说话找理由的时候,还是要过一下脑子的,否则很容易被有脑子的人反过来噎住。
他不知道的是,在遮住了他的眼睛后,凝辛夷这才第一次放下所有的试探、打量和戒备,认真地看了他一会。
他的束发发带有些松散,长发逶迤下来一些,批落身后。他身上的那些血污伤口可以用狰狞来形容,却丝毫无损他的风华。他素来剑气纵横,显得坚不可摧,这些血色与伤,倒是给他平添了一分脆弱。
他安静地坐在那里,敛去了所有的气势,而他那张脸纵使以一层太过普通的细麻布蒙住了眼,剩下的轮廓也足够惊艳。
素来所向无敌之人,倏而露出如此易碎之态,实在容易惹人心底一颤。
一颤,也足以让人警觉。
凝辛夷倏而回过神来,垂眸。
谢晏兮这次的伤比上次还要更重,要处理伤口,衣襟拉开得便也更大,之前缠绕箭伤的里衣嵌在血肉中,已经被他撕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了绕过肩胛的那一片,待凝辛夷将这些都清理出来,便露出了鸦黑里衣下,肌理漂亮的手臂和小半胸膛。
穿着衣服时,只觉得他劲瘦挺拔,但这样去看,他的肌肉线条绝对称得上是赏心悦目。
可惜很快,凝辛夷就给他上好了药,细麻布一圈圈从他的肩胛和胸膛缠绕,硬是将他的这一片肌肤都裹了个密不透风。
凝辛夷垂眸将谢晏兮的伤口包扎好,这一次,她手稳又快,谢晏兮还在思索方才自己的感觉和三清之气的骤然平和究竟到底是怎么回事,便听凝辛夷道。
“好了。”她犹豫片刻,还是抬手将谢晏兮垂落的衣襟重新拉拢,交错的月白麻布透过鸦黑里衣与靛青色衣襟透出来,明晃晃昭示着他伤势的严重:“你自己去掉眼睛上的布,还是我来?”
谢晏兮下意识抬手。
结果手都抬到一半了,又落了回去。
凝辛夷:“?”
便听谢晏兮沉吟了一会儿,慎重问道:“若是我同意你将我拖下山去,你打算是什么拖法?”
凝辛夷:“……??”
……啊?
认真的吗?
她刚才不过一时兴起故意胡诌罢了,哪能真的拖?
谢晏兮被蒙着眼,看不到凝辛夷脸上露出的匪夷所思,他翻腕,露出血污也无法遮掩的、骨相漂亮的一双手:“是想抓着这只手拖,还是这只手?又或者交替着来?”
凝辛夷:“……???”
她垂眼盯着谢晏兮的掌心,一时半会有点没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
怎么这会儿他还反过来真的考虑起这事儿的可行性了?
这无色剑上的毒,是伤到他脑子了吗?
凝辛夷没说话。
谢晏兮等了会儿,没等到回应。
但他睁开眼,也只能看到一个在自己面前的影子,确定凝辛夷没有离开,他再接再厉,还想要再说什么的时候,一只冰凉的小手抚上了他的额头。
旋即而来的,是凝辛夷极尽疑惑的声音。
“没发烧啊?怎么净说些我听不懂的胡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