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杀手显然是明白与柏清河这位保镖的身手差距,一旦偷袭失败,也就再无机会,两人倒在地上相视一眼,飞快爬起身分开两路逃走。
常安欲追上去,被柏清河叫住:“别追了!这位小兄弟受了伤,先送他去医院。”
他说罢,将孟连生扶起来坐好。
少年因为疼痛,脸颊冒出许多汗,捂着受伤手臂的指间鲜血直涌,可见伤势着实不轻。
柏清河望着他手臂上汹涌的鲜血,心有余悸地舒了口气,想着刚刚若不是这个小擦鞋匠反应快,及时推开自己,此刻冒血的只怕就是自己脖子上这颗脑袋。
真真是千钧一发。
也是他命大。
“小兄弟,你怎么样?”他问。
孟连生垂着眸子摇头。
柏清河见这孩子似乎是吓到,便尽量柔和地安抚道:“你别怕,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孟连生抬起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望着他点头,是一副惊惧无助的模样。
这是孟连生第二次坐上小汽车。
手臂上的剧痛渐渐变得麻木,他原本就不怕疼,只是到底年纪不大,头回遇到这种情形,多少有些无所适从,还有着怕被人看穿的忐忑,于是去医院这短短一段路,他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柏清河只当他一个孩子是被吓坏了,亦不好多问什么。
到了医院,孟连生很快被两个白大褂的医护带去处理伤口。
他伤得确实不算轻,一道长刀口,三寸有余,血肉翻飞,伤口深到已隐约可见血淋淋的骨头。但不幸中的万幸是,大概是那层薄棉袄的缓冲,骨头只伤到一点,并不会留下残疾。
柏清河听到医生这样说,方才深深舒了口气。
他在病床旁坐下,看向处理好伤口后,半躺在病床上休息的少年。
大概是失血过多,少年面色苍白,连唇上都没了血色,一双黑眸睁得老大,仿佛还在惊惶之中。
柏清河尽力做出一个和颜悦色的模样,柔声道:“小兄弟你放心,医生说你没有大碍,只是失血过多,得在医院输两天液。你家人在哪里,我让人去通知他们。”
孟连生垂下眸子,小声回道:“我没有家人。”
柏清河听出他是外乡口音,了然地点点头,道:“没关系,这两日我会让人照顾你。”
孟连生道:“谢谢先生。”
柏清河笑:“说谢谢的应该是我,如果今日不是小兄弟你替我挡下这一刀,只怕我已经在码头丧命。小兄弟的救命之恩,我柏某人一定会好好报答。”
孟连生怯生生看了他一眼,嚅嗫了下唇,没有说话。
他眸子漆黑,睫毛浓长,因为脸色苍白,不仅仅是看起来无辜纯良,简直称得上楚楚可怜。
柏清河自认在上海滩摸爬滚打十几年,早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但此刻看到这孩子,也忍不住生出一丝久违的恻隐怜爱之心,他想了想道:“小兄弟,你多大了,是哪里人?”
孟连生如实道:“虚岁十八,徽州人。”
柏清河点头,又问:“一个人来的上海?”
孟连生道:“原本是跟表叔一起来的,他前些日子得了风寒过世了。”
柏清河心中又是一阵触动,道:“所以你现在一个人在码头擦鞋讨生活?”
孟连生沉默点头。
柏清河望着他,心下对这孩子的情况大致了然,不由得想到当年刚来上海时,一无所有的自己。
他暗暗叹息一声,没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