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时,顾小小起身来给盛枝意晨昏定省。
因着顾婉玉和顾乘风都被禁足了,所以自然不必来给盛枝意请安,今日来四时苑的便只有顾小小一个姑娘。
今日天宁,风烟俱净,云层澄澈,金光自檐外探出,将雪白的云照出粼粼的金色光纹,冬日间清冽的风中带着些梅的冷香。
前些日子府内落了雪,四时苑内大片大片的梅枝上都堆着雪色,风一吹,梅菲菲雪菲菲,雪向梅花枝上堆,红梅白雪交映间,美不胜收。
她今日起的早些,到四时苑后才知,母亲早已醒来,正在库房中清点账本,盘算府内的余银。
顾小小到的时候,盛枝意正坐在库房专门用来清点账面的账房中看账本,她手底下的几个嬷嬷都手捧着各种账目来与盛枝意对账。
账房宽阔明亮,一排排的柜上都摆满了各种账本,这些都是顾府多年来在京城盘桓经营的生意,首饰店,珠宝店,驿站,小吃店,钱庄,当铺,什么都有。
盛枝意当年是携带厚重嫁妆来的顾府,可以说整个顾府的人都是在吃她的软饭,且她自己又生财有道,这么多年来,顾府内她管家,顾府外她生财,府里府外都是她一手握着的。
这也是为什么顾云亭心中不满意她,却也要忍着,找女人生个孩子都不敢让她知道的缘由。
但可惜,这有娘家撑腰的日子她没过上一辈子。
在上辈子顾小小死后没多久,她的父亲便出了事,被圣上责罚,家道中落,为了救父亲,她散尽了家中钱财,引来了顾云亭的不满。
顾云亭当初娶她也不过是为了她的权势,她家落败后,她在顾府也失去了地位,她又没有了钱,便没有了最后的傍身物,这群人也就渐渐露出了真面目。
再然后,她查出了女儿死去的真相,才会愤怒的质问顾婉玉,要顾婉玉偿命,却没想到遭到顾云亭和顾乘风的激烈反抗。
那时,顾云亭说:“婉玉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让你多疼爱她一些罢了,是你这做母亲的太偏心了。”
顾乘风与他父亲是一脉相承的自私,只道:“母亲,咱们这个家就是从顾小小回来之后才乱起来的,您就不觉得顾小小就不该回来吗?现在她死了,我们就依旧像是原先一样过日子不行吗?”
盛枝意想起来上辈子的事,只觉得可笑。
若非她家道中落,她当时要害了顾小小的顾婉玉去死,顾云亭和顾乘风敢反抗吗?
不过是看她倒下来了,这两人不装了罢了。
她势大时,顾云亭一直百般做戏,她一失势,顾云亭便立刻变脸,明面上虽然还尊着她的身份,但是背地里却明目张胆的与外室在一起,甚至还想反过来欺压她,这样的人,也不知道她当初是怎么瞎了一双眼看上的。
而这一世,她重生归来的节点尚早,她不止要让陷害她女儿的人得到报应,她还要休夫,和顾府划清关系!
所以她一处理完顾婉玉陷害顾小小的事,第二日便来清点顾府内所有的银钱,这些银子,她都要想办法从顾府拿出去——当年她贵女下嫁,给了顾府这么多的帮扶,现在都该连本带利的还回来了!
思及到上辈子临死前的事情,盛枝意的面色越发冷,她将手中的所有账本都扫了一遍,对顾府有多少银子便有了数。
当年她嫁过来的时候,带了万两嫁妆,良田百顷,珍玉无数,在顾府筹划多年,顾府上下如今资产翻了不少,算上她的嫁妆,现银满打满算四万两银子,庄子二十四处,店铺十三家,她手底下还养着一支商队。
这么些年来,中馈一直都握在她手中,现下她要做些手脚,自也是方便。
她要顾云亭净身出户,一点银钱都休想带走。
只是这些事情处理起来难免麻烦,不是短时间内能做成的,所以她现在还要和他们做一做戏。
思索间,盛枝意将手中的算盘敲得啪啪响,听得旁边的几个嬷嬷头皮发麻,垂着眼眸不敢乱动。
顾小小来的时候,正瞧见这么一幕。
宽阔的账房内,母亲穿着雅兰色鎏金对交领长裙,一张明艳的面颊上满是严肃,丹凤眼一扫,当家主母的气势压的四周的嬷嬷们都直打抖。
顾小小也跟着察觉到了这场面的压力,她迟疑了一下,悄咪咪的绕开了,决定一会儿再来看母亲,她要先去看一看她的养兄。
顾小小跑到客厢房的时候,就看见她的养兄已醒了,正穿着一身顾府给他量身定做的绫罗绸衣,坐在案后,正拧眉看着手中的一个瓷瓶。
客厢房窗户开着,窗外明媚的阳光落到燕惊尘的身上,将他身上的绸衣照出水一样的光泽,他的发鬓已经工整规矩的挽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发簪一挽,便露出了少年人的眉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