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乘风从顾府离开之后,带着他的小厮一消失在了京中,一连两日都不曾出现。
他消失之后,顾府上下、除了盛枝意以外,所有人都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四处寻找顾乘风。
要知道,这顾乘风可是顾府嫡子,是顾府的宝贝疙瘩,而且,就在明日,顾乘风便要进考场去科考了!
科考啊!
一朝中举,他便是顾府的辉煌,未来的延续,祖宗的荣光!
这么多的期盼都压在顾乘风一个人的肩膀上,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顾乘风跟盛枝意吵了一架,自府中离开,后再也不曾回过府。
他去哪儿了?
若是耽误了明日的科考,那可真是塌天大祸!
顾老太君此时也顾不上带顾婉玉回外京了,她赶忙给相熟的一些人家去信,问他们有没有顾乘风的踪迹,又将顾府的所有私兵都派出去,在京中上下寻找顾乘风。
但偏生,这顾乘风的消息就像是泥牛入海,再也遍寻不到。
顾老太君急得嘴上都生了一圈燎泡,连夜给身在东津的顾云亭写了信。
都怪盛枝意,将顾婉玉逼得自尽,将顾乘风逼得出走!
这顾府的日子过的乱糟糟的,顾云亭再不回来,她宝贝孙子的登天路就要被盛枝意给祸害了!
但远水解不了近渴,远在东津的顾云亭也不可能眨眼间飞到京城来,将顾乘风找到,所以这京城的日子,还得是慢悠悠的过。
直到科考开始前的最后一夜,顾府终于收到了顾乘风的消息——顾乘风的小厮终于回到了顾府来,并且带回了一个顾乘风的亲笔信来,要交给盛枝意。
那时正是深冬雪时,近几夜间落了纷扬琼瑶,天地间皆是一片白,外头的丫鬟来禀报此事时,盛枝意正依靠在矮塌上的矮桌前看信。
槅窗开着一半,用以散这滚滚地龙的燥热气,明熙的日头透过纱窗落下来,将窗旁的贵夫人照的分毫毕现,翠炉金屏间,美人儿花下灼灼,软脂温玉,流光春休。
许是因在厢房的缘故,她并未穿着奢华富贵的金银裙摆,而只是穿了一身素色宽松的长衫,一双玉足盈盈而赤,微微残风簇浪间,她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手中的信是北典府司来的,燕惊尘亲手写给她的。
信封是最简单的青檀树皮宣纸,透着一股墨香,其上的字却极为平正端肃,一笔一划力透纸背,算不上多出众好看,但字里行间能看出一股沉稳,她似是能透过这一行行的字,瞧见燕惊尘那双年轻却固执的眼。
燕惊尘的信上写的是好消息。
他回了北典府司后,将之前盛枝意给的消息仔细去查了一遍,果真找到了一点线索。
他没有将这点消息向上汇报给他的上司,而是选择独立调查——如果他选择了向上汇报,上司调查后,可能会分他一点功劳,但他选择了独立调查,最后得来的功劳便都是他自己的,前者安稳,后者冒进。
这个案子其实并不难,在一众“贪污案”、“杀人案”之中简单的像是孩童的游戏,只是因为情报难得,所以没人能查到,被燕惊尘捡到了个疏漏。
他谁都不曾说,自己悄悄的将一切事情查清楚后,直接上报归案。
因这案子与女帝有关,所以虽然不难,但下来的赏赐不少,直接将燕惊尘从一个最低等的锦衣校尉提到了百户的位置。
百户为正六品,对于燕惊尘来说,堪称一步登天。
燕惊尘这个人看着好似什么三棍子打不出屁来、循规蹈矩的刻板老实人,但实际上,他骨子里藏着锋芒,肚子里也晃荡着坏水儿。
他会偷偷打谢游江出气,会自己摁下案子贪功求上,光看他做这两件事,便知晓他不是个任人摆弄的人。
得了高升,彻底迈入了官场,燕惊尘眼下便有的忙,六品百户手里是握实权的,不像是听人吩咐的校尉,他要学的东西太多了,燕惊尘只是一个平民出身,根基不稳,想站稳脚跟,就得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努力,他目前忙的像是陀螺一样转,没有时间回顾府来,所以只给盛枝意写了一封信,在信中谢过盛枝意之前的点拨,并言明,在顾小小的及笄宴上,他定会前来参宴。
这孩子进退有度,是个知恩的,又是真心对顾小小好,盛枝意心下满意,也愿意提点他。
她便起身从矮塌上下来,走到案前,命丫鬟研磨,自己提笔写信。
她可以为他推几个官场上用得到的人脉去——她是官家女,自幼来往的都是官家子弟,当初那些好姐妹嫁的也都是官员,处处都是知根知底,想要在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中挑出来两个有用的,轻而易举。
这也是为什么顾云亭一直不敢将外室的事儿抬上明面的缘由,盛枝意的闺秀圈遍布京城,跟谁都能搭上两句话,这样的妻子,在官途上的益处显而易见,她的腰杆是实打实的硬,不是柳惜娘一个靠忍辱讨好换荣华富贵的青楼妓子可比的。
盛枝意一封信刚写完,便瞧见门外的丫鬟拿着个信封走进来,道:“启禀夫人,方才大公子的小厮回来了。”
盛枝意尾音上扬,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问道:“在哪儿找到的?”
“回夫人的话,不是顾府的人找到的,是大公子的小厮自己回的,还送了一封信回来。”说话间,丫鬟将手里的信封双手递给盛枝意。
盛枝意扫了一眼,道:“念。”
丫鬟便将信拆开来念,只看了两眼,丫鬟的脸色便白了几分。
而盛枝意正将信写好,交给一旁站着的研磨丫鬟道:“去账房支出一百两银子来,一道给燕大人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