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登基的日子已经择出来了,在二十七日奉先殿停灵之后的第十日。
满打满算也就剩了十三日。
而登基之时,当赏赐六宫,雍正出殡后,太妃们需得立刻迁宫,潜邸的人需得搬进来,等着册封。
事情繁琐,熹贵妃倒是能操持,但一来,新皇后不亲自操持,会让外界以为皇后并不受新帝看重,现在正是朝堂上下都在拼命察言观色的时候,所行所言,稍有不慎,就会被他们过度解读。
二来,妇们哭灵后,是会来永寿宫请安的,巴结熹贵妃是一样,巴结新帝的后妃才是更要紧的。
福晋不在,温晚却在。
传出去就是宠妾灭妻!
自温晚入宫,虽说低调,但奈何这种时候,后宫口风根本紧不住,命妇们来永寿宫请安的骤然就多了起来。
熹贵妃总让温晚避开,但这些人岂能轻易放弃,还是日日都来。
熹贵妃也是烦不胜烦,这种时候却又不能态度太强硬,新帝继位,当先宽和为主,雍正大大还在奉先殿躺呢!一点笑话都闹不得。
熹贵妃一边操持后宫事宜,一边应付这些试图见到温晚的命妇,也是辛苦。
温晚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磕磕绊绊的一边学一边帮衬,算数是她的优势,基本扫几眼就能算出来。
夜里还要给熹贵妃缓减疲乏,念书,或者说会儿轻松些的话,熹贵妃也心疼她,让她早点歇息,她却总用一句回去呆着就心慌来搪塞,这么一日日的陪着。
这期间,弘历每每过来请安,温晚便先避开,本来按着熹贵妃的意思,三五日两人见一回也就说的过去了,可偏偏福晋回府了,若是两人常见,岂不是显得新帝不够稳重?
这并非是事情只要不传出永寿宫去就能遮掩的。
其身需正,方无愧于心,再无愧于民。
弘历已经继位,一言一行都当严以律己,不可任性。
最不济,在最初的一年,也要做给所有人看,如此,才能减少前朝后宫的波澜。
若最初就乱了规矩,则后患无穷。
当然,熹贵妃多少也夹了私心。
见不到,才能让人越发放不下…
这些日子里,唯有一次,熹贵妃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松了口,让温晚送弘历出门。
两人也不能拉拉扯扯,便并肩走着。
久而未见,身份已变,弘历其实有许多话想同她说,对皇阿玛的不舍,前朝事多的疲乏,还有夜深人静时坐在养心殿龙椅上复杂的心境…
但院子就这么点路,也说不上几句。
他只偏头看着她,内心出奇的平静。
天下已得,而你在我身侧。
走至一半路时,两人都越发慢了,后面跟着的人都快止步不前了。
“可有按时用药?”弘历终于开口。
温晚点头:“苦的都快习惯了。”
“都不愿王太医换方子了,这么喝下去,说不得哪天,就喝出了回甘。”温晚声音语气如常,听不出半点陌生。
弘历心底一软。
这些日子,因着身份变化,多少人都变了态度,诚惶诚恐,他虽说知道帝王威严,这是好事,可到底也有些不适。
温晚这般,让他心中熨贴了不少。
“你如此一说,我都想尝尝了。”
温晚听到了他的第一人称。
他说的是我,不是朕。
“那可得把王太医吓坏了,不知该不该给您放点糖块进去。”
“人家好好的药,被咱们俩喝成了糖水汁子。”温晚用帕子遮了遮嘴角,掩住笑意。
“你这么一说,我可算明白了一事,额娘每日让人送汤,偶尔的汤却加了红豆,还微微泛甜,可是你偷偷加了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