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霁舟怔了一下,他疑惑地转几江瑟瑟,又听对方补充道:“您身为武将,原本应该驰骋在沙场建功立业,现在却被迫困于此间,与心思诡谲的罪犯打交道,您会觉得委屈吗?”
裴霁舟略微思索一番后,坚定地摇了摇头,“两者之间没有高低尊卑之分,我是陛下的臣,陛下要我去哪儿我便去哪儿,无所谓功和过。再者说,戍边卫国固然重要,但平稳民生之事亦不容小觑,只有百姓生活安稳,国之根基才稳固,国运才昌顺。若将来某一天,圣上需要我去戍边了,我亦会快马扬鞭奔赴边疆,不负民心!”
裴霁舟的毅然于无形中给了江瑟瑟一丝慰藉,有时候她也会陷入矛盾,她只知道此时的坚持是为了什麽,但之后呢,她常常犹疑不定。不过此刻,在听了裴霁舟这一席话后,似有一粒种子在她的心底扎根发芽,她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瑟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麽?”裴霁舟忽然认真地说道。
江瑟瑟心中有了猜测,但她还是应了裴霁舟的话。
裴霁舟继续道:“我好像从来没问过你是因何机缘拜入荀老门下的,毕竟仵作之身自古就不被世人所接纳,更何况你还是女儿身,你的家人,怎麽能同意?”
江瑟瑟顿了顿,过去的事犹如一道疤痕刻在她的心上,每提起一次那道伤口就要撕裂一次,江瑟瑟用了很大的力气,却终是开不了口,只敷衍回道:“家人早逝,能寻个谋生计的差事就不错了,哪儿还有心思计较那麽多?”
江瑟瑟言尽于此,裴霁舟便知不能再继续问下去了,他怜其身世之余,又暗自感慨着还好江瑟瑟不是被家人逼迫的,否则她得多难过啊。
但裴霁舟不知道的是,事情的真相比他想象的还要残忍得多。
“要下雨了。”江瑟瑟看着天边的那团黑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开来,连忙对裴霁舟道,“我们回去吧,王爷。”
江瑟瑟说完便擡起脚步朝张三平家的方向走去,而裴霁舟却在原地盯着江瑟瑟的背影愣了一瞬,直到雨滴落在他的脸上他才反应过来。
“好。”裴霁舟轻轻应道。可江瑟瑟已然走远,也不知在说给谁听。
女儿红(八)
江瑟瑟和裴霁舟刚走到半途,伴随着轰隆隆地雷鸣声,大雨瓢泼而至。
裴霁舟来不及多想,抓起江瑟瑟的手腕便朝着张家方向狂奔,紧赶慢赶,还是被淋湿了。可等两人进了屋,才发现屋外下着大雨,而屋里则漏着小雨。
因雨势过急,雷鸣和仇不言没来得及去盖屋顶上的洞,只得在堂屋中选了块干爽的角落生了堆篝火。
“王爷您别怪我多嘴。”雷鸣拿了脸帕递给两人擦着头发上的水珠,向裴霁舟抱怨道,“您好歹也是个男人,怎麽一点儿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呢,就眼睁睁地看着我t师妹被淋成这样啊?”
裴霁舟被雷鸣说得一愣,他愧疚地看着江瑟瑟,无力地解释道:“我只想着跑快一点就不会被雨淋了,没想到还是慢雨一步。”
江瑟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况且刚才裴霁舟抓着她手腕奔跑时,还时不时地腾出另一只手替她遮挡着风雨,她已能感受到对方急切保护她的心情。
“我不碍事。”江瑟瑟替裴霁舟辩言道,“倒是王爷的衣服已经湿透了,还是换了比较好。”
“对对对。”雷鸣边附和着边从行囊里帮裴霁舟取了一套干净衣裳出来,然后不等裴霁舟开口,便伙同着仇不言将他推到了隔壁厢房中。
“师妹,要不你也去换身衣裳?别给冻着了。”主话间,雷鸣已将江瑟瑟的行囊递给了她。
江瑟瑟摸了把身上的衣衫,秋季的衣裳本来就单薄,加之刚刚一直站在火边烤着,几乎都干得差不多了,于是摇了摇头。
她将帕子搭在木架上烘着,随意地在堂屋里踱着,并打量着屋中的陈设。
“这是他们一家人常住的家吗?”江瑟瑟颇觉奇怪。
“是啊。”雷鸣道,“据说他们一家三口——哦不,之前是一家五口,一直都住在这里,怎麽,师妹你发现什麽异常了吗?”
江瑟瑟一时也说不上来,就在她沉默之时,换好衣裳的裴霁舟出来了,他整理着腰间玉珏,发出了与江瑟瑟类似的疑惑,“屋里连张像样的床铺都没有,确定不是临时的落脚地?”
雷鸣和仇不言闻言纷纷探头往里面张望,看完这边厢房又去对面那间瞧了瞧,两间屋子的陈设都差不多,仅用木头和木板搭了张简易的床铺,屋里连副衣柜都没有,他们的衣裳就那样叠放在床脚,倒也干净整齐。除此之外,临窗的墙前搁了张木桌,上面放着烛台、铜镜和首饰等器物。
江瑟瑟拿了桌上的首饰瞧了瞧,发现无论是耳环还是发饰都是成双成对,她回头对几人道:“这间屋子应该就是张玉珠和她姐姐住的卧房了。”
“那间房中有大人和小孩穿的衣服。”裴霁舟补充道,“看来,张三平并非我们所猜测的那样对这个儿子毫不在意。”
“至少,在某段时间之前,他还是很疼爱这个小儿子的。”说话间,江瑟瑟瞥见了压在枕头下的竹蜻蜓和拨浪鼓,她拿在手中若有所思地把玩着。
“张家一定发生了一件大事。”裴霁舟接着江瑟瑟没说完话的继续道,“一件足以影响他们正常生活的大事。不言,雷鸣——”
“属下在!”
“下官在!”
仇不言和雷鸣同时抱拳应道。
“这两日,你二人分头去村里打听有关张三平一家的事。”裴霁舟下令道,“无论事情大小,一定要事无巨细地打听清楚报于我和瑟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