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富山喋喋不休地述说着以前,而裴霁舟与江瑟瑟一直在竖耳倾听着,但就这段往事来说,并无奇怪之处。
“荣成除了荣齐这个儿子外,没有别的家人了麽?”江瑟瑟又好奇地询问道。
“有啊。”周丙捞了一大块鸡肉啃着,汤汁从他的手指流到手心,他瞥了一眼后,直接用嘴将手给嗦了一遍,然后别过手就在腰间来回揩着,“荣家阿婶还在世。”
“可我们去找荣成时,没看见他的妻子。”仇不言插了一句。
“回娘家去了呗。”王老二道,“这荣家阿婶每次跟荣叔吵了架后就往娘家跑,少了十天半月绝不回来,而且还得荣叔亲自去接。尤其是农忙时节,就算荣叔没惹她,她也会找理由吵一架,为的就是逃避农活。”
“嚯!还能这样?”四人中只有雷鸣成了亲,他听了此话后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感慨,后又暗自庆幸着自家娘子虽说性格刚烈了点儿,但却是一个任劳任怨的贤惠妻,全心全意地为了他、孩子和整个家付出着。
“可不是哩!”周丙叹了口气,说起这位婶娘来,懒人都得直摇头,“荣叔也是命苦,你说他年轻时候也是一表人才,怎麽就娶了这麽一个懒媳妇?连罗锅张都不如,人张老三的媳妇儿可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儿嘞。”
“说起这个,我正想问来着。”裴霁舟问,“张三平妻子又是怎麽一回事?”
钱富山连叹了两声,惋惜道:“死了,半年前,他家失火,张家媳妇被火给烧死了。——好像就死在这间屋里。”
钱富山话音刚落下,院子里便陡然起了一阵风,呼呼地冷风直灌进屋里,卷着几人的脚脖子许久后才散去,实在是诡谲得很。就连不信鬼神的仇不言和雷鸣都没忍住打起了寒颤。
“烧死了?”江瑟瑟和裴霁舟几乎是同时惊呼出声。
二人对视一后,由江瑟瑟继续发问:“意外还是自杀?”
“算是意外吧。”钱富山幽幽道,“听张三平说,是他小儿子玩火不小心点燃了草垛,他媳妇没跑出来呛死了。”
此话犹如一记铁锤重重敲在了江瑟瑟心上,她的喉咙像是被扼制住一般喘不过气。而她的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烈火燃烧的场景,炽热的火焰烤得浑身发痛,t而浓浓的黑烟则从她的五官见缝插针般地涌了进去,呛得她连连咳嗽。
“喝口水。”裴霁舟一边轻拍着江瑟瑟的后背,一边将水杯递到她的手里。
“我去外面透透气。”江瑟瑟已咳得满脸通红,她深吸一口气后撑着桌面缓缓起身,见裴霁舟满脸担忧,她又道,“我无事,只是有点闷而已。我就在院子里站会儿,你们继续聊。”
裴霁舟听出了江瑟瑟的话外之间,他沖她点了点头,道:“别站在风口,免得着凉。”
江瑟瑟点着头嗯了一声。
“所以,是他那患有癡傻症的儿子不小心烧死了母亲?”裴霁舟不可置信地複问道。
钱富山点了点头,“可以这麽说。”
“他那儿子可不傻。”李甲又道,“那小子伶俐得很,我们还经常开玩笑说那孩子聪明得不像是张三平的种。不过自他娘死后,他就变得癡癡呆呆了,应该是被吓着了。”
“小孩子贪玩儿很正常,但因为贪玩儿把自己亲娘给害死了,他当属头一人。”
王老二道,“要搁我家里,我不把他打死都得废他条手,看他还敢不敢胡作非为!也就张老三才这麽惯着他。”
“你不理解正常啦。”周丙揶揄道,“就张三平那个乌龟样,也不知走了啥狗屎运才生出这麽漂亮一小子,又是他家唯一的命根子,要换作是你,你也舍不得骂一句。”
王老二嘁了一声,他才不信。
“这家人也是倒了血霉了。”雷鸣忍不住擡头打量起这间堂屋,喃喃道,“会不会建房时没选好黄道吉日?或是,他们两口子八字不合,命里犯沖?”
“雷鸣!”裴霁舟喝了一声。
与此同时,仇不言在桌下踢了雷鸣一脚。
雷鸣赶紧捂住嘴,含糊不清地嘟囔道:“大人,下官失言了。”
钱富山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们也是这样认为的。火灾后,我找了风水大师给来他看,并在大师的建议下重新给他选了地基建了新房——就是现在这房子,但谁想到,千算万算,还是没能让他躲过这一劫,甚至还搭上了荣齐的命。”
“真是造孽啊!”王老二亦叹道。
“可不是咋的!”李甲和周丙亦跟着连连叹息。
女儿红(十)
送走来帮忙的几位村民后,已过亥时。
先才还散发着姣姣光色的月亮不知何时已被乌云遮住,为乌云渡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圈。人世间一片黯淡,但在这绰约的夜色下,依旧能看见农户们奔波忙碌的身影。
虫鸣长嘶,时不时地夹杂着几声鸟儿的咕叫声。
钱富山等人的交谈声逐渐消失在远处后,四人庚即转身相对围立。
裴霁舟满含希冀的目光扫过雷鸣和仇不言的脸庞,二人相继摇了摇头。
“农户们都忙着秋收,实在是抽不空与属下详谈。”仇不言率先开口道,“不过从他们偶尔搭的一些话中可以得知张三平是个实打实的老实人,村里好多人都占过他家便宜,一些村痞地绅更是没少其他们一家子。不过说起张三平杀害荣齐这事儿,大家的反应都出奇的一致,觉得是官府抓错了人。”
“下官了解到的线索跟仇将军的没甚差别。”雷鸣亦道,“说张三平一家子都老实本分,对待邻里也和善客气,尤其是张三平本人完全没有脾气,即便被人欺负了,脸上也是赔着笑的,为此有人还给他取了一外号叫乌龟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