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魏登明已带着十几名衙役从山下拉着拖车慢慢向上爬着,后面还跟着五六个以钱富山为着的黑崖村村民在帮忙推着。
看见裴霁舟后,魏登明远远地便提着袍角喜笑颜开地朝他跑来,恭敬地见了礼后,静待王爷吩咐。
裴霁舟看了江瑟瑟一眼,然后下令道:“可以动手了。”
魏登明闻言一挥手吆喝着手下,拿的拿铲举的举锄,一群人蜂拥而上,很快就在坟茔上挖出了一个坑。
村民们面色各异地站在后面,而张玉珠则在看到露出来的棺材板后,终于绷不住情绪哭着跌坐在了地上,就连癡傻的张瑞也喃喃了一句“阿娘”。
女儿红(十七)
起棺时,为免张玉珠情绪太过激动,江瑟瑟牵着她的手避在了远处。
乔氏母女入土时间皆已超过半年,尸身早已腐烂,只剩下一堆森森白骨。衙役们依照裴霁舟的吩咐仔细且谨慎的将每一根白骨按原来的位置挪动至旁边的板车上,固定好后再由衙役推着车返程回县衙。
张玉珠顿住想要去追的脚步,转身走至母亲的坟前,扑通一起跪了下去,接着捧起一抔黄土埋于怀间,呜咽着让娘和姐姐原谅自己的不孝。
“玉珠——”江瑟瑟上前将手搭在她的肩上,掌心的热意穿透布料浸入张玉珠的肌肤,似是给她注入了一丝生气。
张玉珠泪眼朦胧地擡头望着江瑟瑟,见后者神情複杂,好像是在犹疑着要不要开口。
最终,在几番思忖过后,江瑟瑟还是决定以大局为重,她蹲在张玉珠面前,捧起对方的脸,轻轻为其擦拭着脸上的泪痕,然后用哄孩童般的语气哄着张玉珠:“玉珠啊,我和王爷想去你姐姐失事的地方看一下,你能带我们去吗?”
张玉珠吸着鼻子哽咽地问道:“现在吗?”
江瑟瑟点头嗯了一声,“不过以你现在的状态——”
“我没事的江姐姐。”张玉珠用手背左右开弓地擦了擦眼睛,立马站起身道,“我这就带你们上去。”
裴霁舟侧身嘱咐了雷鸣和潘大几句后,唤了仇不言跟着张玉珠一同上山了。
上山的小径峭而陡,路面则因为常年累月的拖柴而划出了一道半尺深的沟壑,一脚踏在沟坎便会激起千层飞尘,没多时,不仅几人的鞋履被染成了土黄色,就连裙摆也没能幸免,一眼看去全是髒兮兮的。
裴霁舟和仇不言身为武将,气力自是不在话下,他们都能非常轻松地上坡下砍,而这条路,张玉珠已不知走过了多少次,于她来说,哪里有道弯,何处又有道坎都再了解不过,她轻车熟路地在前面领着路,瞧她那敏捷的步伐,竟不输裴霁舟与仇不言二人。
但江瑟瑟就不同了,上坡本就费力,加上裸露在表面的石头又极其地硌脚,因而她爬得很是吃力。
这不知已是第几次裴霁舟停下来等她了,江瑟瑟看着已甩开两人一大截的仇不言和张玉不珠,又擡头望了眼愈渐升高的日头,她喘着粗气抹了把额上的热汗。
“还能坚持吗?”裴霁舟瞧着她已被热汗浸湿的双鬓,碎发则乱七八糟地紧贴在她的额头和双颊上,呼出的t气息一声比一声沉重,着实为她感到担忧,“要不然,你就留在此处等我,待我勘察后告诉你也是一样的。”
江瑟瑟右脚踩在石坎上,手则撑在膝盖上,深深地呼出了几口热气后摇头道:“不行。我必须要亲眼看一看致使江玉珠摔死的山崖,再根据其落地后的姿势才能判断出她跌落时是否是人为导致。”
江瑟瑟都这样说了,裴霁舟也不便再劝。为免江瑟瑟因体虚乏力而摔倒,裴霁舟走在她后面以身相护,但两人没走多久,江瑟瑟又莫名地落在后方。
“我必须要休息一会儿。”江瑟瑟叉腰叹了口气后咚地一下席地坐在了地上。
裴霁舟没有说话,解下挂在腰间的水囊递给了她,此时的江瑟瑟也顾不上礼节了,就着口子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囊,末了,还意犹未尽地叹了一声。
江瑟瑟将水囊递还给裴霁舟,后者目光无意间掠过她的面庞时,却倏地红了脸。
只因江瑟瑟喝水时嘴里包得太满,一个不注意便喷了出来,水从她的两边嘴角溢出来后径自从下巴流到了她的脖颈上。细长且白皙的脖子美得堪比天鹅之颈,瞬间便迷了裴霁舟的心窍,竟让他生出了想到触碰的念头。
好在裴霁舟及时扭开了头并扼制住了这个危险且罪恶的想法,并且暗自斥责自己此举与浪蕩子无异,更是冒犯了江瑟瑟。
“王爷也喝口水歇歇吧。”江瑟瑟用手作扇挥着脸上的热意,起身时瞥见裴霁舟亦是满脸通红,不明就里的她还好意劝道。
裴霁舟心中愧疚之感更甚,他不敢直视江瑟瑟眼睛,她越是这般无暇,便越衬得他像个无耻之徒。
江瑟瑟不知道裴霁舟这何突然别扭了起来,稍加思索后,她误以为对方是在嫌弃自己脚程慢,误了时辰。
“不再休息会儿?”见江瑟瑟气息还没歇匀便又要啓程,不禁问道。
江瑟瑟摇了摇头,“不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赶路吧。”说着,她便自顾地继续朝前爬着。
裴霁舟很快跟了上去,听着身后渐显粗重的呼吸声后,他紧握着拳头犹豫又犹豫,纠结再纠结,如此反複几次后,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把手给我,我拉你!”裴霁舟心里慌得犹如重鼓在乱捶,他匆匆看了眼江瑟瑟后又赶紧别开了目光,这好像比带兵打仗难多了,至少在面对敌人时,他从没像此刻这般胆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