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药膏轻柔涂抹在伤口上,由于郅晗长期习武,手指不免结茧,抹药时有粗糙触感。颜鹤敏锐感受到,心中为之一颤。
“为什么要学打铁花,又为什么要瞒着我?”郅晗强忍颤音,淡然问他。
颜鹤几乎想都没想,直接回答:“因为不想看你失望,因为想给你惊喜。”
话音刚落,场面一度寂静无声。
率先打破沉寂的是郅晗,她说:“药抹好了,可以穿上衣服了。”
颜鹤起身穿好衣服,郅晗已经走到门口了。她把手搭向门闩,下一刻,门就从外面推开,沈商陆领着着急忙慌的何昭华站在门口。
郅晗涌向外面,何昭华则匆匆往里走,看见颜鹤就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立即把手搭在颜鹤身上,走过去时差点双腿发软倒在地上。因为年过七旬,他浑浊的眼里满是担忧,紧紧抓着颜鹤的手,衣袖已经被他抓得褶皱密布。
“徒弟……哦不,颜大人,你是肃州知府,听说这村子也在你管辖范围内,看在我们曾有师徒缘分,你就帮帮我吧。”他的语气像个绝望看不到出路的老人。
颜鹤扶他坐回木凳,安抚着他的情绪,轻声问他:“不着急,慢慢讲,到底发生什么了?”
“昭卓不见了!”何昭华急切地说,“以前他每日都会在家陪我一个时辰,三餐也会按时出现。可自从上次选完村长之后一切就变了,他每日早出晚归,我连人影都看不见,只是偶尔会出现一次。但从昨天起,我就再也没看见他,快两天了,他以前从来没有夜不归宿过。”
颜鹤在头脑中理清思路,问:“你最后一次见他是在昨天什么时候?”
思索半晌,何昭华用肯定语气回答:“你来练铁花之前,寅时左右。他说有人找他,会出去很久,叫我不要等他回来吃饭。”
说罢,泪水不禁夺眶而出,何昭华抬手将它抹去,自责地说:“都怪我,要是问清楚他去哪儿做什么,也不至于现在连人都找不到。我就只有这一个弟弟,要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啊?”
“且放宽心,一定会找到的。”
颜鹤说完,沈商陆也点头承诺,见状,何昭华才安心下来。
屋外明月高悬,月光笼罩着整个宜和村。夜里凉风习习,吹散了缓缓飘来的白雾,使它不规律地朝四面八方散去。
郅晗坐在门口的梯子上,手里握着一根从杂草堆里折来的草,正在随风摇晃。当白雾逐渐朝她袭来时,她觉得味道有种说不上来的怪。
真实的雾,不该隐隐约约夹杂着面粉的味道。
不过味道转瞬即逝,郅晗的思绪也随之转移。她严肃地看着手里的杂草,自言自语:“你说他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喜欢我?”
说罢,郅晗从最底端摘下绿叶,摘下一片就说:“喜欢我。”又摘下另一片,说,“不喜欢我。”
循环往复,杂草只剩下一片大叶子,郅晗摘下它,眼眸闪过失望,像一个泄气的气球,不明情绪地说,“不喜欢我。”
绿叶落向地面的瞬间,那根树枝也随之从她手上滑落,稳稳压住地上的一片片落叶。
与此同时,郅晗飞快朝漆黑的山谷跑去,一溜烟便隐于黑暗,消失得无影无踪。
颜鹤送何昭华回去,折返回来时看见楼梯前堆成一小堆的落叶,以及压在上面的树枝。本能驱使他蹲下查看,拾起的树枝上还留有一片绿叶,长在不太容易被人发觉的地方。
他环顾四周,并没有看见郅晗的身影,但郅晗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也没有在意,拿着树枝走进了屋。
郅晗一路追着刚才看见的黑影往尽头跑,不知不觉间离山谷越来越近。她及时停下脚步,垂手使得利刃滑向掌心,以备不时之需,而后四下张望,并无异常。
断断续续的童谣在山谷唱响,声音近到让郅晗觉得就像是在她耳边唱的一样。
她想,或许童谣源头就在附近。
此时郅晗终于意识到,那道黑影是故意引她到这里来的。
郅晗还没理清思绪,童谣声戛然而止,四周突然变得安静。风从山谷那头呼啸而来,给环境平添几分骇人气氛。植被随风摆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竟有草木皆兵之感。
“谁在装神弄鬼?”郅晗大声说道,回声阵阵,却无人回应。
话音刚落,远处滚来一个圆筒,因为夜色已深,郅晗只能听音辨位,精准辨别它的位置后退后两步,借着月光朝地上看去。
就在此时,圆筒前端冒出阵阵白烟,逐渐向四周弥散,剎那间,郅晗被白烟重重包裹,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情况如何。
隐约间有道身影,但纵使郅晗竭尽全力去看也没能看清,只在意识模糊之前听见对方说:“你没我想象中厉害。”
郅晗失去支撑倒在地上,白雾散去后,模糊的人影也变得清晰可见。他戴着斗笠,斗笠垂下黑纱遮住了上半身,依旧无法辨认他究竟是谁。
他正欲取走郅晗掌心的利刃,不曾想郅晗迅速睁开眼,说时迟那时快飞踢出腿,给了他猝不及防的一击,不出所料倒在地上。
郅晗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熟练地摸出分别藏在身上的三段利刃,迅速组装成一把利剑。“并没有如你所愿,这点迷药根本迷不晕我。”
说罢,郅晗疾步奔向剑指他,居高临下问:“你到底是谁?”
倒在地上的人把手放在地上,抓起表面的细沙石子往郅晗脸上扔,许是老天也在帮他逃脱,竟起一阵大风,那些细沙纷纷朝郅晗脸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