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妩突然起了谈兴:“从?前这?个?时间,我每日都得起个?大早,去田里蹲着人家收割稻子,就跟在人家后边捡谷穗,但有些农户也是穷人,他们割过一遍还?要回头捡干净,看到我就把我赶走,赶了几次我才学会,该去富户家的田里去,看哪家佃户衣食较好,才敢跟着捡谷穗,
捡回来的谷穗晒一晒,自己拿破碗碾了,就这?么把自己养大,后来肚子没那么饿了,谷穗就爆成米花当零嘴吃……
还?有各家红白事的时候,最容易撞大运,我长大一些也机灵了点,若是碰到大户人家行宴,会设法去后院下人房里偷衣裳,装成粗使丫头混进宴席里,要是运气好,我能让整个?破庙的孩子吃到肉,所?以偷鸡摸狗这?种事,打小我就在行……”
听她说起那些日子,把吃一口肉当成撞大运,谢宥自背后默默把人抱紧。
在她的讲述中,他好像真的看到了那个?瘦弱的女孩儿,穿着破衣烂衫,在寒风里小心翼翼跟在农户身后捡拾谷穗,时刻防备着人家赶她,再回到栖身的破庙,把一把熬成了粥喝下,然后在那发呆,想着明日的生计在哪里。
“你会嫌弃我是那样长大的吗?”崔妩问。
背后的人是摇头的动?作,“我会担忧,你有足够本事,能到这?天底下任何地方去。”
“你喜欢我只在后宅里转悠?”
“不,这?是你的本事,我不可?强夺,只担忧自己眼下不能陪你去,只好暂且拘着你。”
崔妩开玩笑:“要是我当时游荡到龙虎山,没准还?能瞧瞧你这?个?小道士。”
“要是你去龙虎山就好了……”
谢宥一定舍不得她饿着。
就这?么一路说着话往南去,崔妩在等谢宥放下警惕。
可?惜,谢宥与她几乎形影不离,崔妩根本找不到逃跑的机会。
其间不是没有漆云寨的人追来过,但以谢宥的警觉机敏,全?都躲了过去,崔妩想留个?记号都没法子。
好像真的逃跑无望了,崔妩看着窗外?,双目无神。
她问:“还?有几日过年?”
“十?二日。”
“在登州时还?担心不能一起过年,万般不舍,现下终于不用担心了。”
见她还?将?此事放在心上,谢宥总算欣慰,“只是到了杭州,不免一场忙碌,届时莫说守夜,只怕连陪你吃一顿饭都难。”
崔妩道:“这?有何妨,你去哪里我就到哪里给你送饭,总不能让你饿着为朝廷效力。”
可?谢宥却?不打算放她自由走动?。
他不再开口。
黄昏时,肃云肃雨和元瀚三?人带队候在城门,将?马车迎到了城中最大的客栈。
看到崔妩露面,元瀚很不高兴,郎君真是栽在了这?女骗子身上了,一世英名早晚得毁于一旦!
他更气自己人微言轻,无论如何都劝不住郎君,光着急也没什么用。
“哭什么,这?么想我?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崔妩好笑地看着憋气到憋到流眼泪的亲随。
谢宥牵她下马车,“莫与他玩笑。”
元瀚用袖子狠狠擦掉眼泪,扭过头去不说话。
肃云道:“主子,一些商铺和官吏往来的信件文书?还?要请您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