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连清眼睫微颤,拾起笔又开始抄录书目,手中的旧稿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她这些日子都是在翻阅一些旁人的游记,书中所记皆是这山水远大,风土人情别样生动有趣,顾连清瞧见了,自觉还多有不足,便将许多有趣的内容都补充在自己的手稿中。
人这一生远比自己想象得要长远和庞大。
她从前觉得走出家门是很难的事情,想要踏遍这山河书写成书也是很难的事情,可如今手中的书稿都被抄录完毕,而她所花去的时间不过短短一年。
在南杭的这些时日,她心目沉静,看了很多书,从前那些想看而没空看的,如今一一阅尽,从前那些被人拘束不能看的,如今也摆放在床头。
她想通了很多事情,这世上困住人的未必是事儿而是心。
窗棂之下,朱笔浅动。
微风吹拂起顾连清的黑发。
等这些事儿彻底了了也该换一个地方看看了。
她想,这一生总该按着自己的想法而活。
游木第二日清晨一早就在顾连清门口等着,便是身上的伤还没好也无所畏惧。
顾连清推开房门就看见他一幅迫不及待的样子,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顺手关上房门,轻道:“走吧。”
她走在前头,游木跟随其后,看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何,游木总觉得如今的夫人格外的沉静和淡漠。
仿佛许多事情都不在意,又好像只是不在意他们。
城西的牢狱比起盛京的可要小了不少,甚至更加脏乱污秽。
顾连清站在牢狱门口的时候恍惚间就想起了上辈子的事情,那时候她是来送谢景安走的,现在她来接裴恒之出来。
大抵是那人早就打好了招呼,牢门口的人看见顾连清二人也没多问,便放行了。
顾连清跟在牢头身后,沉默着前行,不过片刻便停下了脚步,牢头拿出钥匙打开牢门,冲着二人示意了一下便退出去了。
顾连清也点了点头,然后侧身让牢头出去,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才回眸看着那牢狱里的人。
牢狱之中,裴恒之身姿还算是笔挺,头发虽有些凌乱但并未见伤痕,可见没受什么罪,只是他的手上脚上和脖子都挂着厚重的铁链。
游木跟在她身后见牢头走了,立马就快走两步上前,检查裴恒之的伤势,见他无碍,这才放下心来,然后立马跪地愧疚道:“主子,都是属下没保护好您!属下甘愿领罚,请主子责罚。”
裴恒之扶起游木,没有说什么,眼神却看着就站在不远处的顾连清,他道:“你先出去吧。”
游木看着他的样子,唇色些微有些苍白,然后点了点头也退出去了。
这牢狱狭小阴森,进到里头阴风阵阵,也没什么阳光,显得裴恒之的脸色特别阴郁苍白,没有精神气,就像是口会吸食人精气的枯井一样。
她看着裴恒之,裴恒之也望着她,两个人四目相对,竟无一人开口,狱中弥漫的尽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