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休息了吗?”是田甜在说话。她的声音非常小,如脚边睡着一个随时会醒来哭闹的小娃,每个字都像是从门缝里溜进来的。
江伊把门打开,田甜一闪身便灵巧地挤进屋子里。她靠门站着,拉住江伊的手说:“姐,我觉得咱们还是跟吴哥说一声,赶紧走吧。”
“发生什么了?”田甜脸色惨白,额角的碎发被汗浸透,明显是被吓到了。她这个样子让江伊不由警觉起来,立刻拿起桌上的手机,余光瞥向窗外。
“会出人命的!”田甜咽了口唾沫,她一手拎随身绣花背包,一手紧张地盘着包上的串珠,“张家人没说,但我可知道,那竹楼里死的人是被山鬼害的!。”
见田甜一脸惊恐的样子,江伊原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儿。结果听到她又说起山鬼,江伊只觉得脑壳疼,烦躁地抿了下嘴角,微蹙着眉,拍拍对方肩膀说:“好了,放轻松。哪有什么鬼神,你就成天吓唬自己!”
“不是!姐,不是骗人的!我看见张嫂在准备那些东西……我怕吴哥和赵哥会有事儿……姐,咱们赶紧走吧,趁着天还没黑……”
田甜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肩膀抖得厉害。
她到底看到了什么能被吓成这样?难不成是也出了幻觉?
江伊一时没个头绪,不由也跟着紧张起来,扶住田甜的肩膀追问:“你看到或者听到什么了吗?”
江伊的话让田甜回想起刚才看到的场景,不禁打了个寒战。
撞邪
破灵
撞邪
下午,田甜原本是要去找张哥的,自己辛辛苦苦带团过来一趟,结果他拦着不让客人住进去,还把人打发到死过人的老房子里去住,这叫什么事儿?田甜琢磨着应该把话跟张家人说清楚,发生了今天的事情,客人后面万一投诉,得让他们担着,自己可不当这个冤大头,不会为张家人背这口黑锅。
怎么避免被投诉?田甜心里想了两个解决方案。一个是把今天午饭和住宿的钱给人退了,另一个是赶紧收拾好房间,把赵维桢和吴乔阳两个人重新请回来。至于他们是愿意住一晚上,还是等雨停了就走,全看客人自己怎么选。
张家夫妻和两个孩子住在二楼,田甜心里想着这套说辞,从一楼上到二楼,转了一圈却没看见张家夫妻,只有两个小孩,一个在睡觉,一个在看动画片。
“你爸呢?”田甜进到屋里,问正在看动画片的女孩。
女孩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眼田甜没说话,手指往窗外指指,然后又低下头。
村里的孩子大多比较羞涩,可一旦熟悉了又是人来疯。张家的这对儿女却和大部分孩子不一样,六七岁,正是最爱热闹的年纪,他们却格外安静,倒不是怕生,就是纯粹地不乐意跟人交流。尤其是有客人来的时候,他们几乎从不下楼。田甜之前就听说张家夫妻回来并不是因为家里老人腿脚不好,而是这两个孩子有轻度自闭症,需要家长照顾,城里的医生说要多陪着多关心,长大点说不定就能好。
田甜有点可怜这个小姑娘,从兜里翻出来一颗糖放在她手边,蹲下身,笑着说:“看见你爸跟他说一声,我找他有点事儿。”
女孩木着脸扭头看向田甜,然后眼珠缓慢地动了下,目光挪到手边的糖上,她拿起来剥开一角,轻轻地挨了下舌尖。
“甜。”女孩说出来一个字。
“嗯。”田甜笑着应了声。她站起来刚要转身走,却听见女孩儿说:“太爷来了,又走了。”
“你爸和太爷一起的?”田甜问。
女孩拿着糖点了下头,两颗眼珠像茶色的无机质玻璃,没温度,也没情绪。她盯着田甜,说:“凉月初,迎山鬼。活人祭,生魂归。”
田甜本来就胆子不大,刚才就被山童子闹得心慌,好容易被江伊安慰着缓回来一些,现在却让小姑娘的两句话给吓了一跳。她不乐意再跟这古怪孩子待在一间屋里,马上从二楼走出来。本想回房间,但走到一半,田甜又觉得小姑娘本来就不太正常,忽然说了这些奇怪的话,还是得跟张家夫妻讲一声。
田甜低头看了眼表,下午两点三十分。
这个时间,张嫂大概率在厨房收拾碗筷,准备晚饭要用的食材。田甜脚下转了个方向,往厨房方向走去。
当初建小二楼的时候,为了能尽量多出几间能住人的屋子,张家把厨房塞在了一楼最深处的拐角处。那地方每天只有两个小时能见到太阳,加上张家人抠门,舍不得几块钱电费,厨房里大部分时候就靠着外面树叶缝隙里透进来的微光来照明。因此,除了开灶做饭,厨房里的其他时候都非常阴暗。江伊和她都住在另一边,因此厨房这半边都是空房间,里面没客人,张家人索性连走廊的灯都全关了。要是个晴天也就罢了,大白天好歹能有些光,但是眼下外面阴暗,走廊里的能见度也就勉强可以分辨伸到眼前的五根手指。
田甜贴着墙根摸索半天才找到开关,按下去后,走廊里的灯却完全没动静。她猜可能是张家为了省点电,把半边的电闸都给拉了。她忍不住咂咂嘴巴道:“真是死抠的一家人。”
走廊里没灯,田甜只能扶着墙。她按照记忆往里面走了一段,闻到一股淡淡的腥味儿,开始有点像鱼腥,但越靠近厨房,这股味道便越浓重。当田甜意识到这是血腥味儿时,她瞬间头皮一紧,手脚发麻,像是被人卡住脖子。
按照田甜的性格,她应该要掉头逃跑才对。但就在这时,她的心里冒出来了股强烈的、无法控制的好奇心。就跟猫似的,明知道是有危险,偏就想去看一眼,像是这一眼看了,就算下一刻没命也能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