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村长听了吴乔阳的话一惊,停住脚侧头看向他,顿了足足半分钟,才感慨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爸爸还记挂着老村长一家啊!真是个好人。”
“人一上岁数就容易想过去的老伙计。”吴乔阳看着一脸真诚的陈村长,面上笑着回应,心里却有些发虚。毕竟他的本意是来讨东西的,这种给他脸上贴金的话,总让他觉得别扭。
“不过你们最好现在别过去找他,”陈村长犹豫了片刻说,“这会儿……哎……这会儿老村长正带着村里阿公阿婆祭山鬼呢!你要找他,最好晚点儿再过去。”
“不急不急,”吴乔阳摆摆手道,“我不是得先开车带人去医院吗?等我手头上的事情弄完,再去拜访老爷子。”
“也好。”陈村长叹了口气说,“老村长在村里很有,尤其上了年纪的,谁都不听,就听他老人家的。”
提起张茂,陈村长一脸无奈,尚显青涩的眉眼瞬间老了能有七八岁,开口就是肚肠里的抱怨,停都停不下来:“景辉村里不少上岁数的老人都信山鬼,就觉得山鬼住在塘法相。多好看的溶洞啊,非要供在那里不敢去,甚至提都不敢提,好像提起塘法相三个字儿就是冒犯山鬼似的,要倒霉。我上任后,琢磨着把这溶洞好好利用利用,开发起来搞旅游。去年我好不容易谈了个旅行社,村里开了农家乐,还指望张家能带个头,村里就别再说闹鬼、山鬼害人什么的,咱们搞旅游,脱贫致富。眼看着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现在可好,今儿让他们这一闹,全到了解放前。”
“哎呀,消消气,消消气。”吴乔阳拍拍陈村长后背,“老人嘛,有时候就是特别固执,你跟他讲道理八成是讲不通的,他自己有一套成闭环的逻辑,除非……”
吴乔阳卡壳了,陈村长看着他问:“除非什么?”
除非什么?江伊又想起来妈妈出事儿后,那些人的嘴脸,那些无休无止的谣言与猜测。他们每个人都凭着想象力在尽情发挥,每个人都是信誓旦旦的,说起来就好像自己亲眼看到了似的,实际上又没有一个人真正说得明白。
“除非有他没法否认的事实摆到面前,”江伊接过话,看向旁边的两个男人,声音有力,目光坚定,“嘴上说得再多都没用,只要有足够的证据,就能把那些固执的想法撬开一道口子,到时候老村长自然会接受你的说法。”
陈村长急声道:“他说有山鬼,我说没有。这世上本来就没有鬼啊,我怎么用没有的东西给他证明确实没有呢?”
“你证明不了没有,老村长凭什么确认山鬼确实存在呢?”吴乔阳敏锐地反问道。
田甜终于找到了能插上嘴的机会,连忙抢话说:“张家有两个人是被山鬼害死的!不是……是张家人说,他家有两个人是被山鬼害死的。”
田甜在“张家人说”四个字儿上加了重音,江伊看了她一眼,感觉她跟下午那个吓得跟小鹌鹑的女孩子全无关系似的。江伊忍不住微挑了下唇角,说:“那其实简单,只要证明两个人不是被山鬼害死的就行了。”
“都是死了好多年的人,怎么证明嘛!”陈村长听着有些泄气,抱着胳膊直摇头。
江伊却摇摇头,说:“我们还不知道细节呀。知道了细节,说不定就能发现破绽呢!”
陈村长叹了口气没吭声,沉默地往下走,快到山脚才停住脚说:“一来,这是他家的忌讳,老村长本来就不愿意同外人说;再来,就为开发旅游,我跟他闹了不小的矛盾;再加上今天的事儿,老村长心里更恼怒我,我现在带你们去,他绝对啥都不会讲。”
“我们先把中毒的那货送去医院。等明天他们冷静冷静,我再去找老爷子。”吴乔阳笑起来,快走两步到村长旁边,“我爸跟他也算是老交情了,到时候我找机会跟他聊一聊,说不定顺水推舟就说出来了呢?”
下山可比上山容易多了,江伊估计着也就二三十分钟吧,他们就看到了山下吴乔阳的车。此时太阳已经完全沉下去,月亮只露出窄窄的半圈白色,天空被墨蓝色铺盖,黑色的阴影和夜正在快速地融合成一体。
背着赵维桢的汉子停在车边,和旁边瘦高的村民嘀嘀咕咕地说话。吴乔阳见了,赶忙小跑两步上前招呼道:“各位,谢了啊!把人交给我就行,我这就带他下山去医院。”
瘦高个儿听后却摇了摇头,拉着吴乔阳胳膊往后退出两步,操着一口生涩的普通话,指向车胎说:“你们今晚走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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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乔阳听着话定睛一瞧,这才发现四个车胎全瘪了。来时威风凛凛的suv,这会儿成了挪不动壳儿的老鳖。他先是一愣,脑袋里极短暂地空白了几秒,接着火气腾地就冒出来,单字的,三个字的,五个字的国骂全黏在了舌尖上,牙关一松,眼看着就要翻涌着喷出来。
“怎么了?”江伊后脚才到,看了眼立在原地没动弹的吴乔阳,问道。
“车胎让人给扎了。”吴乔阳侧头看向江伊,稍稍控制住情绪,好歹是没说太难听的话。
田甜听到后也凑到吴乔阳身边,问:“有没有替换的车胎?”
“你见谁出门带四个备用车胎的?”吴乔阳说话的时候口气算不得好,深呼吸提起口气又咽下去,紧绷着嘴角,问村长,“有补胎的工具吗?我凑合着下山,再找修理店。”
“老八家里有补胎的东西,不过他人不在,得明天才从外头回来。”背着赵维桢的汉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