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怎么办?”她问道。
“先瞧瞧他们现在过着什么日子。”游光说罢,便拽起她,干脆直接从棠园的大门走了进去。
元提被吓得一个激灵,但当她发现门外守卫对此熟视无睹时,便也明白过来,现在这些寻常凡人是见不到他们的身影的。
游光与华真夫人也便罢了,她又是怎么了?
似是瞧出了她的心思,华真夫人解释一句,“你在鬼市生活,身上又有了长生柜坊的印记,日子越久,在人间能留下的痕迹便越少,若是哪日不想留在鬼市了,也回不到人间,因为这世上已无人能留意到你的身影。”
这番话不可谓不惊悚,但元提只是惊讶了一瞬,便坦然接受了这个现实。
而或许是因为已经看出了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华真夫人的话语中虽有一丝担忧,却始终没有开口劝她离开鬼市。
有些事自己无悔便好,何需他人置喙一句好坏?
或许沈夷与钟鱼在这些年里也是这样想的吧……
元提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见一见那两个人,只是一踏进棠园,先闯入眼际的却是这段孽事里最无辜的那个人——当朝丞相嫡女杨葭。
在亲眼见到谢自之前,杨葭其实是不愿意嫁给这个鼎鼎有名的“折臂探花”的。
在新京,棠园双壁常常被人一起提起。
他们亲如兄弟,平日里也以兄弟相称,谢自年纪比沈夷小上一些,平日里都叫沈夷一声“哥哥”,但同样是冠绝江南的大才子,谢自似乎凡事都要更“显眼”一些,两人的名声也多半都是他出面“闯”出来的。
杨葭在出嫁前便听过不少他们的传言,但那时她还未想过自己会与那冠绝江南的大才子有什么牵扯,更不喜欢听旁人的闲话,便也未将这些放在心上。
直到有一日,一向娇宠她的父亲忽然问她想不想嫁与新晋探花郎谢自为妻。
只因父亲身居高位,母亲又出身河东大族,这些年想要娶杨葭为妻的人家已经快要踏破杨家的门槛了,可一来是杨家自视甚高不愿轻易与别家联姻,二来杨葭自己也不愿嫁到寻常的权贵之家,亲事便这样耽搁下来了。
直到谢自的名字被提起。
能以这残缺之身破了先例参加科举,又在短短时间里得到当朝丞相的赏识,谢自的本事确实不小,可他的名声传得越盛,杨葭反倒越不在意,甚至觉得对方锋芒毕露,有些排斥这桩婚事。但父亲的决定不可违逆,她暂时未松口应下,却也没有直截了当地说自己不喜。
这一拖,竟拖到了两人在寺庙参拜时偶然的相见。
“夫人是又想起往事了?”婢女见她一直出神,忍不住笑笑,“怀了身孕后便一直如此。”
倚在窗边的杨葭这才回过神来,双手不由落在了已经微微隆起的肚子上。是啊,为何最近总是在回想从前,难不成真的是因为有孕后心神不宁的缘故?明明都是第二个孩子了……
“出去走走吧。”她起身,打算再去园子里转一转,今日儿子跟着外祖母出门拜佛,她难得清闲。
只是一个人逛这园子确实无趣,走了一会儿,那股心慌之感又跃然而生,她忍不住捂了捂胸口,正纳闷着自己这是怎么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却撞进了眼帘。
“大哥?”杨葭看着那同样站在寒风中愣神的身影,忍不住唤了一声。
沈夷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她日渐沉重的身子,忙叫她小心风凉。
杨葭笑笑说这已经是第二个孩子了,自己有分寸的,然后便叫对方也去厅里喝茶暖暖身子。
越朝民风开放,并没有男女不同席的避讳,但沈夷与谢自说是结拜兄弟,到底不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在谢自成婚之后,他也曾多次提出搬出棠园,可杨葭瞧得出这对兄弟的情深厚谊,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出现就让兄弟分离,在成婚前便主动去挽留了沈夷,坦言道自己并不会因为兄弟二人同在一个府邸便觉得不便,他们总归是一家人,今后也会是。
婢女端上热茶与瓜果,杨葭有孕在身,喝茶也不过是浅啜几口。两人对坐着,更多的还是聊些府里的事情,而且多半与谢自有关。
正说话间,忽有一个身影掀了帘子,飞快地走了过来,“抓到了!”
一抬眼,可不正是谢自。
沈夷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故意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是来我的吗?”
“想什么呢?我找你做什么?”谢自走过来时便将杨葭整个搂在了怀里,他只剩一条胳膊了,但宽大的披风正好从背后包裹住了夫妻两个人的身子,而他脸上满是笑容,“哈哈哈,抓到你了吧,这么冷的天,仙子怎么还逛到园子这边了?”
杨葭原本还算平和的脸色登时变得窘迫起来,“在外面乱说什么呢……大哥也在呢!”
“大哥不在了,大哥要走了。”沈夷长叹一声,对夫妻二人礼貌地笑笑,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留谢自仍是笑盈盈地在那儿抱着自己的妻子,“回房吗?我拼了这几日,今后连着十天都无需去衙门了,刚刚叫人买了一头新宰的羊,你不是想吃些荤腥吗,今晚就烤还是明天?我好像有些饿了,不如就今晚吧,明日吃什么明日再想也不迟。”
“可池儿今夜怕是不回府。”
“儿子又不是不会自己吃饭,无需咱们惦念。”
“只是……”杨葭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又默默咽了回去。
谢自一眼就瞧出不对劲,“只是什么?难道你不是在想儿子的事,是不是今日岳母过来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