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的她真的很满足,只要她还能随时看到活生生的他,无论他会不会回应她,她都觉得欣喜万分,以至于游光睡了多久,她就默默陪在他身边多久,每日盯着他的面容说一些悄悄话,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思所想都倾述个痛快,然后庆幸自己可以在他听不到的时候将这些话说出口,而不是留到他醒来再将自己的痛苦说给他听。
日子就这样一日一日过去,随着最初见到他时的茫然和惶恐不安渐渐消退,元提的心中只剩下了欣喜,每日都是满面红光,于是不知情的人又开始谣传她有了新的“相好”。
面对这种随时会不攻自破的谣言,元提甚至懒于理会,并且在游光睡到第四十九日的时候特意拎了一壶美酒回到柜坊。像往常一样,她装作里面会有人给自己开门似的,轻轻敲了几下门才推门进去,一边走一边还说着,“看我今天带了什么回来。”
“带了什么?”房内传来了一个回应她的声音。
这让元提惊得脚步一滞,手下一抖,那酒壶就这样坠在地上砸了个四分五裂。而她丝毫不关心这美酒的下场,只是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游光?”
按理说,其实在游光回来的每一日她都有对方会随时醒来的觉悟,也不至于震惊到何种地步,实在是眼前的场景太过离奇,对于心上人睡醒的欣喜顷刻间被惊诧压了下去。
不为别的,只为面前的游光竟与前一日长得不一样了。
其实他的相貌没有发生多大改变,似乎就是骨相没那么突出了,且眉骨高了一些,眼角没那么上挑,下颌也没那尖了,多了几分清冷秀致。
但就是这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几分不同,让他现在这张脸与从前那张脸有了不小的差距,恍惚间看去,似乎是同一个人,定睛一看,又相差甚远。
换句话说,现在这张脸真是仿佛将原本那张脸精雕细琢了一般,俊丽不凡且有几分眼熟。
元提怔在原地足有半刻,连游光走过来抱她,她都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只为仔细看清他的脸,“你……你知道自己……”
而游光那懵懂的神情告诉了她,很显然,他不知道。
元提抬了抬手,凭空抓来一个铜镜放在他面前,而在看到镜中人样貌的瞬间,游光的眉头便微蹙了一下,看起来并不是很惊讶。
毕竟这张脸他曾经再熟悉不过。
而元提也从他蹙眉的这个表情依稀看出了一个人的影子,终于恍然道,“张宣昰!”
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怔愣有多傻,哪怕她早已忘记了张宣昰的样貌,可在这世上与游光长得如此相像又如此不同的面孔还能是谁?
但当她询问游光怎么又变回从前的模样时,游光却也茫然地摇了摇头,他很少有说不清一件事的时候,足见此事的离奇。
而在两人都困惑不已的时候,偏偏有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了来。
为了避免众人又将这事当个稀奇事传出去,元提本能地就将游光挡在了身后,可惜她比游光矮了许多,那匆匆赶上楼的谢池还是看到了游光这张脸。
少年人本就是口无遮拦的,张口便道,“原来外面的传言是真的,你真的另寻新欢了?”
元提以手抚面,懒于开口解释。
幸好这孩子还是足够敏锐的,一下子便察觉到眼前的人就是游光本人,一时间难免觉得惊奇,还想问问他们如何让自己的相貌变得更出众一些。
但元提打断了他好奇的追问,只问他跑上楼来做什么。
谢池这才想起自己上来的“任务”,连忙说道,“楼下来了个客人,十八姨说要你亲自下去瞧瞧。”
这倒是稀奇事了。
自从成为鬼市的主人之后,元提除了提拔过几个“市吏”协助自己处理事务外,并没有抓着大权不放,这长生柜坊也还是十八姨做主。无论来了多尊贵的客人,十八姨也有权处置。
但据谢池所说,这一次来的客人倒不算什么罕见的人物,只是她要存进来的货物,他们都不敢收。
闻言,元提也觉得有些新奇,她又瞧了游光一眼,到了此刻才猛然扑上去将他抱了个满怀,嘱咐他先等等自己,然后才推着看得津津有味的谢池下楼。
而在柜坊的大堂里,此刻正站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的少女,看穿着打扮不似凡人,但那神情间却写满了忐忑不安。
元提主动上前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亲自接待了这个客人,耐心问她想要存进什么货物。
或许是因为在这满屋子的“妖魔鬼怪”之中,只有元提看起来最平易近人,那少女也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平复了一下心绪,然后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推到她面前。
那是个被破布包着的木盒子,但元提并不敢小觑,小心翼翼地打开之后,只见盒中放着却是一本书和一面铜镜。她先拿起了书,只觉得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书轻得仿若羽毛,可翻开之后,那没有一个字的书页却仿佛永远都翻不完。
“这是……”她有些迟疑,哪怕这些日子见过不少天上地下的宝贝,却实在瞧不出这是什么稀奇的东西。
而对面的少女轻叹了一声气,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像是鼓足了勇气似的说道,“我本是天宫星君,名唤息心,这东西……是我在少司命宫中偷出的姻缘簿。”
番外(2)
据这个名为息心的姑娘所说,她本是少司命宫中的一名小星君,素来勤勉做事,也颇得少司命赏识。只是有一次却因为失手打破了一件天宫法器,差点被剥去仙骨打下凡尘世世受苦,幸得一位好心的神君为她求情,又辛辛苦苦四方寻访修补好了那件法器,这才让息心免于一难。明明两人素不相识,这个地位比她高出不知多少的神君却肯为她劳心劳力,此等大恩,息心没齿难忘,也一心想着报答。可是这千百年来她与他地位悬殊,不仅帮不上忙,还总是受他照拂。而这神君谦逊淡然,平日里无欲无求,专心修行,息心也只能默默注视着他,想着若有机会自己一定要倾尽所有为他达成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