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云昭方才明媚灿然的眉眼转瞬间冷淡下来,甚至眼中闪动出一丝讽刺的恨意,很快便被司徒云昭压了下去,转瞬即逝,连痕迹都没有留下,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曾意识到这一丝出现在眼中的恨意。
但茯苓却看得清清楚楚,她眉心重重地一跳。
纠缠错乱,也许主上,还并未真的完全原谅长公主。
那一丝下意识间的表情却不会骗人,但也许她自己并未意识到,她只是以为她原谅了。
司徒云昭如往日淡然,像是这一幕根本没有激起她一丝一毫的波澜。
小宫女战战兢兢地端着玉盘,跪了下去,手中玉盘端正地高举过头顶,“参见平南王殿下。”
司徒云昭未道平身,只是撑着王椅,淡然又冷漠地看着,静待着下文。
小宫女继续道:“奴婢是柔嘉公主的贴身侍婢,柔嘉公主十分惦念殿下,特令奴婢送米粽来与殿下,请殿下品尝。”
司徒云昭起身来,负着手,走到宫女面前,微微低头,看着那盘尚且温热的米粽,玲珑小巧,比宫外精致许多,一看便知是宫中御膳房的手t艺。
但是米粽,勾起她太多伤心、痛苦又难堪无比的回忆。
一桩桩,一件件,像是走马灯一样闪现在她的脑海里,苦痛挣扎。
还是像一根根刺一样,深深地扎在心底里。
连带着米粽都变得刺眼。司徒云昭眼中的冰寒更甚,她终于没有压抑着,透露出一丝情绪,勾唇冷笑,“转告柔嘉公主,本王从来不喜欢吃什么米粽,不必白费心思了。”
可那分明是她曾经最喜欢的,如今却成了唯恐避之不及的怪物。
说罢,她便负着手走出了辰阅阁,茯苓蹙着眉,也跟了上去。
司徒云昭身着金黄色的金蟒王袍,她走入夕阳里,像是融入其中。
那跪在地上的小宫女在她走后才悄悄抬起头来,面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脸上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夜色渐深,日常王府的用晚膳时候早已过了,司徒清潇坐在桌边,低垂着眼眸,守着满桌精致的菜肴,与司徒云昭最喜欢的糕点,自夕阳到夜幕降临。
门口传来声响,司徒清潇心中一动,下意识地看向门口。
进来的人却是苏木,她捕捉到了司徒清潇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那晶亮的东西消失不见,她暗叹了一口气,“公主。”
司徒清潇收回目光,眼睫颤了颤,如同蝴蝶振翅,绝世的面容,脆弱又美丽。
苏木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神情复杂,心疼地斟酌劝道:“公主,摄政王今夜……应当不会回来了,您快些用膳吧。”
苏木苏叶,就像是司徒清潇的左右手,一个理智,一个感性,如若是苏叶,也许会放纵她,晚些来劝诫,而苏木却是个理智之人,辰阅阁每日黄昏朝臣便会归家,司徒云昭除却朝政抽不开身时,也常会回王府陪伴弟妹用膳,从不在外留宿、从前,司徒云昭和司徒清潇在一起时,司徒云昭更是日日不晚归。
而今,直至深夜她都未归,司徒清潇不想面对,苏木却无情地打破了她的幻想,将事实摆到眼前来。
无论是为了安全,还是为了陪伴弟妹,总之,除却住在昭阳宫的那段时日,司徒云昭从不会在外留宿的,而今,自己在这里,她却不愿回来,其意已是不言而喻了。
这昭示着,她有如何的不想见自己。
从前,跨越千山万水,昭儿也会来见自己,而今,她就等在这里,昭儿却都忍不住要逃离自己。
司徒清潇轻轻摇了摇头,“不,”她不愿再自怜自艾地想下去了,她看着桌上的山珍海味,目光闪烁,转开了话题,“去热一热菜吧。”
苏木无奈又不忍,“可是公主,这菜,已经热了三次了。”
像是梦境成为了泡影,一次次被旁人无情地戳穿。倾城绝世,骄傲如斯的一国长公主,如今却错觉中觉得自己仿佛是深宫中因为年老色衰而被那君王抛弃冷落的妃嫔,一日一日,一月一月地苦等,却等不来对方的垂怜。司徒清潇自小长在深宫,见多了这些场景,她指尖颤了颤,面对着这满桌的精致菜肴,觉得无比难堪,想要逃离这里。
“本宫……出去等。”
理智告诉她这样的难堪是无法忍受的,她却没办法去放弃。
苏木拿起梨花椅上的披风跟了上去,“公主,您的体寒严重,还是披上些。”
司徒清潇几乎是逃也似地出了内室,步履艰难,走到外室时,迎面却撞上了回来的司徒云昭。
她回来了?
才刚刚不自觉闪出的一丝光亮,在当她撞进司徒云昭的眼底时,彻底熄灭了。
第127章离别
司徒清潇仍旧含着希冀,望着她,带着柔软的眼眸,近乎讨好的语气,“昭儿,房里备了晚膳,有你最喜欢的羹,你还想再吃些什么,我吩咐她们去备,我……”
“不必了。”司徒云昭出口的话,是连她自己都未曾设想过的冷淡,她本意不是如此,可出口却是如此。
已是入夏,司徒云昭衣着单薄,只是穿着简单的金黄色蟒袍,腰间束着玉带,双手也并未像平日见朝臣那样负在身后,就只是站在她面前,身形颀长挺拔,如松如竹,还是她最熟悉不过的模样,但胸前的团蟒冰凉得有些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