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周弃的喉结滚动,喉咙深处的嘶哑低吼而出。
辛温愣愣看向他,想笑一笑蒙混过关,撞入他漆黑的眼眸,只觉彻骨的冰冷掩埋了自己。
两人的关系在之前的日子里逐渐拉进,此时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辛温沉默地捡起微型摄录机,将压在枕头下的手机揣回兜里,他的伤还没养几天,跌跌撞撞地下了床,走到门口时,终是停了下来。
“你……要小心他们。”
辛温扶着墙踉跄地离开,阳光顺着半敞的铁皮门照入,在阴冷的室内留下一方光亮,又将铁皮门上的锈渍斑斑照得一清二楚。
周弃垂在腿两边的手紧握,甲面泛白,圆钝的指甲深深陷入肉里。他垂着头,那张脸出现在大屏。
时长过半,观众一直看到的周弃都是不修边幅,为了生计忙碌奔波的样子,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他。
他的眼眸向来没有情绪波动,死寂般得平静,睫毛很长但不翘,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但此时却像是压抑的深海暗涌,紫色闪电划破雷鸣未至的夜空,怒气和绝望交缠翻涌。
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细看却在轻微颤抖。
愤怒,亦或悲伤。
周弃的眼睛会说话,无需任何语言和动作,他满心的阴霾痛苦完完整整地传递给在场的所有人。
风吹动了铁皮门,周弃整个人淹没在无光照的阴影里,距离身后的阳光不过一步之遥,可这一步又难如登天。
橘子果肉躺在剥成花的橘子皮里,被人遗落在桌面,少了两瓣。
……
辛温一拐一拐地进了警局,带来的关键证据引起了上层的轰动,整个清缴计划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半个月。
等辛温再到铁皮门前,屋内的被子和茶杯仍是往日的模样,可是已经铺上薄薄一层细灰。
他低头看着指腹的灰色,一如心里的失望和惆怅。
“等完事了我想……”把一切告诉他,辛温,是一名卧底记者。
制毒贩毒一直以来都是重点关注的犯罪,成功清剿一个隐匿在城市里二十几年的制毒窝点,将这个据点连根拔起,甚至抓到了两个通缉榜上的恶名昭着的大毒匪。
辛温一如既往地正常上下班,他的名字不能曝光,所以没有明面上的嘉奖。
他总在结束工作的夜晚躺在沙发上,喝着啤酒,就想起周弃,或者更久之前卧底时候碰上的,好的或坏的人。
辛温眯起眼,像是醉在酒精里。
他还记得在警局里,那位高瘦的警官拿着周弃的照片问他,“认识他吗?”
“认识,潜入的录像就是他拍摄的,希望警方可以私下对他进行帮助和奖励。”
“唔,这个还需要再调查,”高瘦警官犹豫了一下,“他的父亲周福在二十年前就参与‘蜥蜴’的交易,是其中一位小毒贩,我们警方抓捕周福的时候,毒品就藏在周弃的书包里。”
当年周弃六岁,正抱着父亲买的新书包笑得弯起眼睛。
幼年周弃的快乐里,藏着大人的欲望和恶意。
苦酒入喉,冰冻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路经心脏隔壁的时候,像针扎一样狠狠刺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