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变成笔下的主角,惩恶扬善;做个“十步杀一人”的侠客;做个“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龙傲天;做个“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的正义剑圣。
但他做不到。
他不愿意看到对他这么好的那些人眼底的失望,又苦苦求了师父叫他下山,又一次直面邪修。那个邪修已经走火入魔,喝尽了他妻儿的血。他的妻子看起来受了很多苦,从被打被骂到呼吸丧尽的整个过程都没什么表情。就连那个孩子也小小的、瘦瘦的,像只干巴巴的猴子。
他第一次用锡杖杀死了邪修。
柔软的血肉和暗淡的眼神混合穿插着无尽旋转扭动的恶意,像是最锋利的剑,穿透了余镜台的一切。
在那一刻,余镜台听不到其他师兄师弟的声音,有种很奇怪的力量好像操纵了他的声带,剥夺了他发言的能力。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
——杀掉一个恶人。
他想用“为民除害”这样来掩盖他的慌乱,但终究晕倒在师兄们面前。而一向古板的师父,在了解了事情经过后也只是摸摸他的头,向以往一样在他手心里放了几颗糖。
糖是他最喜欢的口味,很甜。这次却好像放的时间有些久了,在他舌尖泛起微微的酸涩。
“对不起……”空荡的佛寺内,余镜台抓着糖:“师父,我下一次会做的更好的,不会让你失望的。我这一次是低血糖了……”
他有些语无伦次。
“镜台。”玄灵寺的主持是人们印象中佛修慈眉善目的模样,“金钟罩练到极致,也是一种本领。”
“去做你喜欢的样子吧……”师父罕见地放下了严厉的态度,“我们老头子还年轻呢,不至于让小辈这么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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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镜台又回到了那一天。
邪修的眼白上遍布血丝,眼球也隐隐泛着不详的红光,不详的血液像树枝一样交错在他的手臂上。他扔下已经失血而死的妻子,像是扔下一个破布人偶。被妻子死死护住的婴孩摔在地上,给地面染上了一片猩红。
“黎萤这家伙,嘴是在我们玄灵寺里开过光吗。”二人猝不及防地对视,吓得余镜台噔噔噔倒退几步,下意识给自己套了一个金钟罩。
“这是幻境吗……”余镜台还在疑惑间,那邪修已经朝他奔来。邪修双手呈爪状,指甲是一种不正常的尖锐,余镜台甚至听到了他移动时冽冽的破空声。
“铮!”
锡杖卡在邪修双爪之间,蓬勃的灵力攒于瞬间爆发,硬生生逼退邪修数步。余镜台又给自己套了一个金钟罩,确保自己可进可退,手中锡杖散发着威严无比的金光,看似胸有成竹,实则心中方寸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