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动鸣
地动只持续了短短半个时辰。
生灵涂炭。
一片断壁残垣。
燕回在玄武堂管辖的城镇中,脸上糊满了不知道从哪里蹭的土,身上的红衣铁甲也灰扑扑的。
她的手上也布满细小的伤口,左手腕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也不知道是她在废墟的哪里划到的,但玄武堂新生大魔王自认皮糙肉厚,毫不在意。以往就算已经认她为主也高高在上的沧溟神枪,被她粗暴的用于挑开石块,也罕见的没闹脾气。一人一枪,共同营救着被埋在下面的平民。
多亏淬器楼掌管的西区建筑多加入了炼器材料,让其更加坚硬,支撑力较强,能接住从天而降的石块;玄武堂又坐落西区,多练淬体之术,故而西区民风彪悍,人人都崇尚武力,多少都有些拳脚功夫,伤亡竟是除玄机阁以外最少的区域。
玄清地处极北,集一宗之力,挡住了崩裂的雪山与飞石。枕耳的闭关被地动强行打破,好在孟独晴出手及时,不容易才稳固在原先的大乘境界,未陨于天灾。
一边是宗内事宜,一边是万民生灵,孟独晴整个人两边跑,眉间罕见的染上了疲色。
作为剑道魁首,此世界的战力巅峰,他的确是触摸到了世界的顶点,也就更知晓其中利害,也猜到了结束这一切的做法究竟是什么。
“若要让一个孩子去承担这些……未免太过不公。”
“天道昭昭,唯人造祸。”
大陆东区佛门兴盛,庙堂自然也多。房子塌陷、失散亲友的人们无处可去。玄灵寺执法堂组织他们到就近完好的庙堂内歇息,众弟子一个挨着一个,在大道上搭起棚子,设置了施粥的地方。
伤者一律抬进玄灵寺内医治,小沙弥忙上忙下地给人递东西打下手。妇女照顾受到惊吓的孩子,年轻体壮的大汉们拿着铁杆和纱布,玄灵寺弟子打头,金刚掌开路。平常在寺里生活的猫咪好像也通了人性,以一只貍花猫为首,发挥猫咪娇小灵敏,嗅觉发达的优势,积极地在断垣残壁间寻找。
南区,玄春门。
南方多山,巷窄而深。玄春门作为第一大医修门派,在这次天灾中更是忙到飞起。且不说南区的伤亡已经人手不够,还要借给别区一些医修去救命。时间慢了一秒,被找到的幸存者就有可能药石无医。
本来在参加鲲鹏台的弟子都被滞留在玄机阁,但沈岸通过玄春秘法,被强行召回宗门。超长距离传送带来的的眩晕感还没消失,就马不停蹄的奔到救援一线。
玉树镇。
这个镇子面积不大,但颇负盛名。当地种有一种树,其枝可做家具,防蚊驱虫;其果有极好的止血作用,可入药。因其色如白玉,故名玉树,镇子也就叫这个名字了。
这个镇子离清溪城很近,多是木匠药铺,未入修仙一道的凡人居多。沈岸平时极其注意形象的洁癖人设全数崩塌,连一日一换的发冠都换成了布条绑紧。他领着家丁,跟着灵犬足迹,搜寻还有生机的受害者。
“哥哥。”
旸旸是个不到五岁的小女孩。一家三口是在落石下的一处墙角被沈岸发现的。她的母亲趴在她身上,身子弓起,让旸旸有了一个躲藏空间,只是堪堪擦破了皮。她的肩膀却被一根木刺穿过,失血过多而亡。父亲挡在娘俩身前,双臂和右腿被砸断。他一直咬着牙撑着最后一口气,直到看见沈岸他们的到来,才合上了双眼,生机尽失。
“我们是做了坏事吗?”
小女孩一只手抓着沈岸的衣角,另一只手紧紧握着一颗乌梅糖。
“是不是旸旸昨天偷偷多吃了颗糖,老天爷爷认为旸旸是坏孩子、讨厌旸旸了?”
“爹爹还能抱着我转圈圈吗?”
“娘亲还能亲亲我吗?”
沈岸无法回答。
他无法挽回旸旸爹娘的生命,也无法让一个四岁多的小姑娘接受父母不在的事实。
小姑娘好像想明白了什么,突然就松开了沈岸的衣角,哒哒哒地朝一边跑去,胳膊上刚刚包扎好的白色纱布格外显眼。沈岸下意识地就要追上去,却看到旸旸朝着几个大婶哭。婶子们也紧赶几步,上前抱着旸旸,轻轻拍着旸旸的背哄她,一看就是平常交往较近的邻居们。
沈岸见状,竟然松了一口气。刚想继续前往下一个地点,余光却扫见地上的一点闪光。
是一颗乌梅糖。
旸旸之前手里抓着它,很可能是跑的时候掉了。沈岸把糖拾起来,又从储物袋里掏出几颗口味不同的糖,和那颗乌梅糖混在一起握在手心,朝旸旸离开的方向追去。
沈岸追到一个巷子里,远远就看见了那群大婶。一位年纪较大的婶子拉着旸旸的手,头上是用玉树枝打磨的发饰。
“旸旸这孩子也是可怜,身体本来就不好,爹娘还……”沈岸走近她们,却在转角出听见了她们之间的谈话。鬼使神差般,他放轻了脚步,跟在她们后面慢慢走着。
“谁说不是。”是那位头戴玉树枝的婶子,“前些日子那些修士不是举办了什么比赛吗,听说出了岔子,保不准就引来了老天的惩罚。”
“这神仙打架,哪管的上咱们凡人的死活,你瞅瞅,这天翻地覆的,死了多少人,造孽哦……”另一位婶子踢开脚下碎石,把旸旸往后带了带。
“这玄春门全是治病的,我看他们怎么才能救回来鬼门关的那群冤死鬼。”
“都说医修没有仇人。就说上次,不知道玄春的哪个人惹上了仇家,那天杀的在哪里打不好,非在这一块,把我家屋顶都打漏了。大冬天的往里面呼呼吹风,一下雨又哗哗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