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崖十分陡峭,犹如一面巨大屏障屹立于天地之间,像极了正派凌然的擎天柱。若他还是个孩子,定会心潮澎湃,拜倒在这无名山崖的风姿下。
山崖依旧未变。
可他已然不是那个弱小而愚蠢的孩童了。
盛安左手一挥,一阵声势浩大的疾风袭来,却在剎那间伏在他手掌之下,如同被一头驯服的猛兽般温顺,片刻便将他送到了崖顶。
盛安慢慢踱步走到崖顶中间,那里有一个特别突兀的凹坑,与周围的平整模样一点也不搭。
他撩起衣袍,被绷带缠绕的右手又慢又狠地划过凹坑边缘,任由边缘碎石划破他的指尖。滴落在地上的血色像是一把无形却致命的利刃,剜开了他脑内自以为已经不在乎的记忆。
好疼啊。
疼到连一碗呛人的迷药都压不下。
那日的情景仿佛又重现在盛安眼前。自己t喝下了假仙人给的神药,说是用来调理身体的,可那药一入口他便觉得昏昏沉沉,不知何时昏迷过去。再醒来时,看到的是插进自己指尖的一把匕首,和拿着匕首神色癫狂的仙人。
那神色他见过,之前村子里有个叫王二的赌性成瘾,竟然卖了妻子女儿换来些许本钱,最后连那些脏透了的本钱也一输而尽,在赌坊三楼一跳而下,落了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这仙人此时的表情,和那王二最后下注之时的样子,又有何不同。
盛安不敢表明他已清醒,只是咬着牙忍耐从指尖传来的剧痛,不敢泄出一丝声响。
他甚至苦中作乐在心中暗道:都说十指连心,今日终于体会到了何为噬心之痛。
那匕首划开血肉,挑断经脉,从指尖开始削出白骨。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一副完整的右手白骨已搭落在地,手掌处还覆了片肉皮。
那假仙人见事情顺利,更是不加防备地把他拉过去,准备取他另一边的左手手骨。他的动作幅度不小,心门正好对在了盛安额前。
说时迟那时快,盛安一直默默积累的灵力瞬间催发。他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瞬间释放的灵力撑爆了他被药浸的只剩丝丝黏连的经脉,直冲他的百会穴去。那假仙人没想到一个稚子能有如此反击,下意识拔出匕首捅向盛安心口。
盛安为求一击致命,整个身体不设防的展现出来,只是在最后勉强避开了心脏中间,整个人凭借一口意气吊住残命。反观那假仙人,他被盛安所发出磅礴灵力化为一股利刃钉入其百会穴,带着鱼死网破的信念,把他的头炸成了无数碎块。
二人身边皆是红色蔓延,一时间竟说不上谁比谁更惨一些。
以专门药浴浸身七年,开始前将曼陀罗汁捣碎成泥加入水晶花汁灌下浸软经脉,再碎肉取骨,最后辅以秘剂方子和灵力护法,可将夺来之骨与自身之骨替换。
移花接木,是为盗身。
充斥着满满血色的记忆在脑内重新翻腾旋转,与盛安在遗迹中新看到那本书册的前半部分一一对上。曾经在山崖之上奄奄一息的少年身影仿佛与纸页上笔画分明的文字重合在一起,化作漫天寒冷飞雪无情降落,又落入更加纵深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