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李业珺眼底殷红如血,“你怕夜长梦多,他判不了死刑,过后再拖一拖,又节外生枝。”
越是熟练运用法律为工具的人,越能洞悉法律的弱点,亦越难信任强压之下法律的绝对正义性。在场三人,皆有此共识。
“所以,我替你彻底解决这个麻烦。”李业珺语速放缓,带出几分绝望的平和。
她微微松开怀抱,向他展示沈夷吾的死状,“——别再为难李家。”
天平两端砝码孰轻孰重,二选一的抉择,她最终决定用沈夷吾的命来与霍t决做交易。
霍决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目光一如既往地沉静,表情完美得像雕塑,没有丝毫破绽。
“霍李两家本就是姻亲,”他淡声,“互利共赢,何来为难一说。”
敷衍至极。
亦嘲弄至极。
但勉强可算一句承诺。
李业珺无悲无喜,唇角向上挑,眉峰往下陷,从鼻腔哼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杀人见血,她身上有种平静的癫狂,犹如风暴袭卷之前的低压,令人心悸发慌。
“那个妓女的命债,你要算在我头上。”她一字一顿,“随你。既做了,没什么不敢认的。但我恐怕只能偿一半。另一半,她肚子里的种,你得找你那个畜生爹讨去。”
三言两语讲得模糊。
但时闻即刻就反应过来,话中的她,指的是ara。霍决早逝的母亲。
心脏被重重凿落一记,她条件反射握紧霍决的手,匆匆回头去寻他视线。
霍决心有感应地低头,与她对望一眼。千言万语归于无声,有一脉烛火在彼此眼中跳荡。他没有说话,只将手臂收得更紧,将她微乎其微的重量压到自己身上。
再抬眸,又恢复了那副置身事外的漠然。
“血债血偿。”他语气寻常,甚至彬彬有礼地微笑了一下,“放心。我没有放过你们任何一个的打算。”
李业珺死死盯着他。
“不过二位鹣鲽情深,临死不忘拖对方下水,连辩解的话都毫无二致,不愧三十年夫妻。”霍决脸上表情没有多少变化,连憎意都很浅淡,“父亲身体不好,您若不幸去了,他想必不愿独活。同衾共椁是佳话。作为晚辈,我定会为二位好好操持后事,聊表孝心。”
言下之意,是要将形同水火的霍李二人死后合葬。
霍家富商巨贾,祖辈在亚港起家,上世纪末曾聘请堪舆大师,在岛上寻一方风水宝地作为家族墓园。此后通过钱权运作,以极长年限租下了一块近万平方米的山岭。几乎每一代霍氏有名有姓的子孙及其配偶,死后都安葬此地。
李业珺恨极霍铭虎,又被踢出董事会,彻底剥了权,自然万分不愿入霍家墓园。此前她已白纸黑字立下丧葬方面的遗嘱,声称因个人宗教信仰之故,死后将长眠云城,陪伴父母左右。霍赟的墓之所以留在云城,借的也是这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