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实习工作,在安城下辖的洪德县,找到了沈亚雷案件中的那个高尔夫球童。你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得了这份证据还不够,三两个人扛着摄像机,跑到那种穷乡僻壤,还敢蔓引株求继续往下查。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好心路人,如果我没有让人事先跟着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好几次都差点不能平安回家。”
“前年,你和余嘉嘉在加州,误入一支以暴力冲突收尾的游行队伍,被一个戴着口罩的华人及时拉了回来。你如果留心观察,会发现这个人至今还留在我的安保团队里,前几天他还给你开过车。”
他一桩桩一件件平静叙述,抽丝剥茧,无可讳言。
“……够了。”时闻面色苍白,紧紧咬着嘴唇,肢体开始本能抗拒,“不要再说了。”
尽管她早在那间地下室翻看了所有影像留存,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消化完毕,可以从容应对。但实际临场,又并非如此。
霍决不让她有丝毫逃避,牢牢握住她肩膀,逼她继续直视自己。
“我24岁生日,临时从伦敦飞回来,只想见你一面。安城下雪。你和霍赟在一起,挽着他手臂,跟他肩并肩走在结冰的湖边。我那时就跟在你们身后。你知不知道你对他笑的瞬间,我真想杀了他。”
他淡漠低语,锋利眉眼注视着她,“可是我又想到你会伤心。”
——人要如何才能完完全全拥有另一个人?
在纵容恋人离开自己的那五年间,霍决常常毫无结论地思考。
钱权收买?无价。
强取豪夺?怕碎。
精神控制?她会变得不再是她。
不是没有想过通过摧毁的方式来攫取,但那些百无一用的庸俗伎俩,最终都无法实验在时闻身上。
因为她过分挑剔,而他又过分珍视。
他曾经见过时闻全心全意信任、依赖的样子,之后就再难忍受落差,更无法冒任何风险。
他想她用那对漂亮眼眸亮晶晶地凝睇自己,而非仇视。想她用那双甜蜜嘴唇说爱,而非厌恶。
霍决不知道为什么时闻跟别人不一样。但她就是不一样。她出现在他被生母抛弃的六岁,出现在他自我怀疑的十六岁,她在他举刀的瞬间又惊又惧地喝止他,在他伤痕累累的夏夜亲吻抚慰他。
这世上不会再有另一人与时闻相同。
亦如霍决不会再梦见自己孱弱孤独的童年,也不会再孑然一身游荡于黑暗悬崖的边缘。
她的存在就像一张细密的网,投掷到他身上,缠绕他的心脏,避免他继续下坠。
她变成了霍决与这个世界连接的锚点。
他的欲望附丽其上,渐渐生长成一丛荆棘、一树常青、一片丛林。
看似无私的人最是贪婪。过于浓烈的需索,会令人生怖吧。霍决不想吓到她。是以装作在日光底下养花的人,为她遮风挡雨,遂她的愿,顺她的意,无所谓她旁逸斜出,只求她片刻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