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姜不知道原来宋公子对千家竟然有如此大的不满,侧过身直视他道,“宋公子所言正是,曹大人慧眼如炬,自会分辨出何处是致命伤。”仵作附耳几句,“既早已知晓中毒,为何不禀报。”曹大人虽然音量小,但吓得仵作跪下不敢言,心里却道,本想糊弄过去,没曾想一个乌月国的无名之尸,竟然会让大人如此盘根究底。“大人请看这受害人的双拳,其色泽却与正常人无异,虽然颜色偏黑,却也正是乌月人士的正常肤色,哪里像是中毒之人的手!”曹大人这才开始端详那人手臂,复又将其的琵琶袖挽起,却见手臂全是紫色,分界恰好停于双拳之上。“大人,若是中了毒,看中毒人尸体的颜色便可大约估计出中毒人的死亡时间。民女断言,中毒时间远远早于中箭镞之前。”千姜这短暂的二八年华中,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说出这种话,她继续喘了口气背诵到,“这紫色正好在箭镞伤之下!即便民女真的要击杀他,在民女击中他之前,他便已毒发身亡了!”千姜的话让衙门更加吵闹,仵作衙役们纷纷探头去看那尸首,旁边的乡民们更是踮起脚尖往里瞧,更有小童被挤得哭闹了起来。“背地挺流利,”张九荻在耳道里安静地听完,对自己的话语很是满意。他本想再自喜一番,却感到自己所居之所迅速地颤动起来。威千姜蹲坐在双足上,刚才笔直的背似再也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她在发抖。张九荻未曾想这小姑娘受到的惊吓如斯,收了扇子,不再说话。“且慢!”一旁的宋明哲仍不罢休,恭声道“大人明察,即便这人并非死于箭伤而是中毒而死,那又如何能证明此毒并非威千姜所投!”威千姜此时想扇自己两巴掌,为何当初对这只白眼狼情有独钟。“民女并不知晓此毒物为何物,投毒更无从谈起。”“宋某学识浅薄,但对医术略懂一二,此人毒发之状如此惨烈,且紫色乃为鮀脱国常用毒物野葛毒发之状,野葛产于鮀脱国,毒性极强且珍贵,如何能为寻常人家所拥有,定是威千姜的爹给予威千姜,威千姜又将其用在了这可怜的乌月人身上!鮀脱人本就心地丑陋,多出奸邪,此乌月人何辜啊大人!”“鮀脱人虽擅制毒,但医者仁心,我爹的清白岂容你等诋毁!”“罢了,你们且去将威家搜一搜,若此女身上没有,家中至少还会有些毒物残余。”“是!”芝寻乡原是日寻城下辖的最小的乡落,全乡人不过仰仗珉江的支流凌河聚居,种些樱桃过活,可樱桃这小果子偏又无多少人喜爱,全芝寻乡的人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穷山自是难得出个人才,除了当今名动天下的于去得公公,千姜寻思,自己怕是这第二个名士,这是第九个鸡蛋碎在脸上后,她想到的。押运千姜的一行人已经在去芝寻乡的路上走了半个时辰,周围的老百姓似乎没有停止打她的欲望,看热闹扔过来的果蔬一波又一波,着实可见这城里的人是要比种樱桃的人过得宽裕些。于此同时,张九荻倒是乐得逍遥,躺在千姜的耳道里,还更往深处躺了躺,自然是没有受到任何果蔬的攻击,他拖走溅在千姜耳垂上的鸡蛋碎壳,躺在薄膜上面,悠哉悠哉地边晃边说,“我说,你和那宋家公子有什么深仇大恨,人家非得要把你治罪才肯善罢甘休。”“我也不知……不就是小的时候绊倒了宋明理,让他缺了个半颗牙嘛。”“是不是你爹又不给人家诊病,让那宋明理牙一直没长好。”“你怎么知道?”“我看你爹那脾气,虽是声名在外,却也是不愿意帮寻常人家治病的。”“确实如此,我爹不常给人瞧病,瞧也总是给老人家瞧病,可能他只会治老人病吧。”千姜一边躲扔过来的白菜叶,一边道。张九荻笑了两声,心道这小姑娘虽是医圣之女,竟似不懂半点医术,武艺也不过尔尔,白白浪费了大好年华。这样看来,似乎对自己治病也没什么用处,且当下这情境,一时半会儿也难以脱身,不如早早从这里跑了,去御史台府寻那威啸去。张九荻正准备瞅个时间往耳道外面跳,千姜的身体却被使劲推了推,险些倒在地上。原是威家小院到了。为首的小兵直接将门踹开,“一个房间都不要剩,给我把那毒物找出来,回去给曹大人复命。”“是!”一行人直奔威家各房间,木制的两个长廊被踩地踢踏作响,拐角处威啸种的兰花更是一盆盆倒得清脆,堂屋里的雪铁芋被扔到了院子里,碎在了千姜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