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在后宫中存活下去,总要及时抓着个靠山,夫主显然抓不住了,那就只好投奔婆婆了。
不过可惜的是,郑皇后对田家女所做的事,也是清楚的,田氏自己往兰房殿跑得多了,反要更惹人厌,尤其郑皇后还是那样一个爱憎分明的人。
她早就将田家女能走的路都切断了,如今留她,也不过是留在牢笼中等着罢了,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让刘郢亲手清理掉田氏一整族。
“由着她去吧,叫晚翠盯紧便是。”
“是。”
对话一止,皇城上空一轮明月从云后显现,照亮甬道上的石砖,申容就踩着这片月色,徐徐入了北宫的大门。
乱势逐渐成定局
这些时日,后宫尚且维持着表面的安生——就算有人暗自较劲,说到底也都还算是一些小打小闹,可前朝不同,大约是成帝后期的乱势已经慢慢显出端倪了,申容就算只在两宫跑,也能时不时听到一些天子朝堂大发雷霆之怒的消息。
到了月下旬,更有两个追随成帝打过江山的老将直接被关到诏狱里头去了,刘郢后来大致和她提了一下,说是为他们自己利益相关的一些小争斗。
而按太子夜里在帐中的感慨来说,其实天子完全可以放任底下人自己去斗。要斗,君王才能有制衡,不然下头人团结一心,斗的人就是皇帝。
可偏偏成帝的头风发作得愈加频繁,不管是在他自己歇息的章昆宫,还是在天门殿的朝会上,只要头疼起来,就是一个不管不顾地罚人,扬言“杖毙”这样草率的话——也说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弄得现在前朝众人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都没几个人敢在天门殿内大声说话,若真有需得上头拿主意的事,一个个都宁愿下了朝去找太子和丞相,再由着太子亲自问过他老子的意见以后——这么一套繁琐的流程下来,才能把事情敲定。
毕竟再怎么暴躁,他也不能解决了儿子的。
只是为难了刘郢,这两月也没少挨他爹的骂,有回上禀修缮祖庙的事,就因为话里头不小心提到了魏南王,就被成帝气急败坏地摔了手炉下去,当场给砸破了脑袋。
听说当时血流了前殿一地,几个常侍郎随即赶往金阳殿回话,让太子妃去把太子接回去养伤。
申容就跪在天门殿前蓄了许久的泪水,等刘郢一出来,哭成了泪人一样地去扶他。
“往后在父皇面前,您定要把话往肚子里滚上三圈,再吐出来的。”
刘郢着实伤得不轻,差点没晕过去,出来都是由两个黄门郎架着胳膊出来的。
都这样了,还不忘冲着申容笑两下,“没事,他没下死手。”
申容一时间又是哭又是笑的。
这人你说他精明着的吧,又时不时透着一股傻气,成帝当然不能下死手了,毕竟亲生的一个儿子,还是培养了好几年的储君儿子。
他是头疼脾气大了,又不是疯了。
要是就为了一个魏南王而杀了儿子,那这个皇帝也不用当了,刘子昭干脆把通敌叛国落实,重新换个君主吧。
等服侍了太子入睡,申容略略嘱咐了尽善几句,就回自己的金阳殿去了。
半道元秀来回话,脸上还有些高兴的,她便瞟过去,轻声问,“得了什么好事,乐成这样?”
“田良娣挨了训。”元秀小声回说。
申容的步子就慢了些,听着她说——是因为午后田婉儿过去问皇后的安,当时正遇着天门殿去传消息,说太子受了伤,皇后正不乐意田氏又自己单独去拜见她,就借着这个当口直说了,说她不守着夫主同主母好好伺候,三天两头兰房殿跑,失了个作妾的本分。
“听说当时声音也没收着,屋内外的人都听着了。”元秀不禁暗暗一笑。
申容倒没她现出得这样得意,原也是早就料到了的——郑皇后最不喜蠢笨之人,又知道了田婉儿背后做的事,还要看着她转而来巴结上自己,找着个能发火的地方,自然要将前头憋得火气都倒干净了的。
“你也收着些。”她不禁敲打上了自己的大宫女,虽是责备,但点她的动作迅速,又有些无奈宠着的意味。
往后太子的后宫里,便算是真正难得的安生了一段时日,太子和皇后两头不得势,田家女倒是真安安静静地待在了丙舍,就算偶尔借着她爹的人脉回几件尺牍家去,也到底没有像从前那样暗中闹事了。
兴许是藏着等待时机,又或者是当真心灰意冷?申容表面不在意,只暗里将那田家来往的信看完,又由着晚翠装回布囊,完完整整送去丙舍。
不过金阳殿内大院内是统一的低调,不单单是田婉儿,就连申容这个储妃也是,前朝的动荡一直未停,每日都能听着一个消息,不是谁被下了职,就是谁被处死,纵然不曾涉及后宫,但到底还是低调着好。所以她连跑兰房殿的次数也少了些,就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金阳殿。
这样的乱势局面就一直持续近四个月,一直到年底,成帝头痛的症状仍不见好转,年前更是连着罢了三期朝会,就让太子直接坐天门殿帝位上去监国。
若不是天子性子颇为强硬,只怕朝中当真要有人上言——直接传位给太子得了。
可这话毕竟没人敢说,哪怕是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毕貹。
他现在都得权衡利弊,小心回话,不然成帝说不准什么时候头疼起来,要罚他的食邑,也颇为划不来。国朝官员大多都是新任没多少年的,除了像田子士那样的世代商户、或是郑老将军手下的武将,其余大部分人都是贫苦的下层人士出身,因为有了战功才入政坛,手上家产并不算丰盈,那几千、几百户的食邑且都还宝贝着呢,谁也不想因为在皇帝面前说几句话就给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