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好奇的是,郑皇后为何硬要推张夫人出来?
后宫里的宫人没有几百也有几十,从前也没听郑皇后提起过这个张夫人,为何突然就拉她出来受罪?而且还是折磨完了一定要救回来,让她活生生受折磨。
难不成就憎恶成这样了?
夜里太子夫妇宿在一起,说起这些时日的事,哪怕是熄了灯,帐中的声音也没有收住。
自刘郢上回被砸了脑袋——申容连着伺候了他小半月后,夫妇二人之间的话便更多了些。
太子也不拘泥,但凡知道的,只要无关朝中党派纷争,他都能和申容说一说、解释解释。
“这张氏是太康元年入的宫,兴许是当时年纪小,不懂收敛,仗着自己年轻貌美得父皇宠,所以颇为目中无人。”
“私下打压宫人、欺辱奴仆的多桩事不止后宫传得沸沸扬扬,就是前朝都略有耳闻。”
在刘郢的印象里,最出名的莫过于那一年年底的家宴,正因为张夫人得宠,所以随侍在成帝身侧,破例入了家宴。当时主座上帝后两张案几并在一排,皇帝和郑皇后的中间就坐着个窈窕身姿的张夫人。
皇帝宠她便罢了,她自己也不知进退,要她坐过去还当真就坐过去了,可不等着别人看皇后的笑话吗?
不过这张夫人也就风光了小两个月,不久后就失了宠。
“母后倒也能记仇,这么些年过去了,还记着呢。”刘郢幽幽地感慨了一句。
太子这句话虽是调侃了郑皇后,申容却觉得很能理解,一面感慨郑皇后的心狠手辣,一面还有些可怜她的忍耐,七年时间,表现得相安无事,关键节点就用最折磨人的方式还了回去。
论沉得住气这一块,她还得和郑皇后好好学学。
前尘往事
五月入了夏,不同于上一世,这一回就算前朝闹得再乱,也没听过像上一世那样抓一大批人进诏狱的事了。
可能是两世生出了一些变端,自太子监国以来,纵然他经验不足偶尔犯一些错,但手下总体的秩序还算和谐。起码正常朝会开得了,下头人也敢说话了。
这样的政治局面已是恢复清明。
不过,真要身处中央内部的几个大臣心里都有一杆秤,如今的局面只能算作太子暂时用一张毯子盖住了污秽,下头的浑水照样搅得厉害。
若有朝一日出现了一个揭开毯子的人,积攒的风暴只会来得更加猛烈。
眼看着太康七年过了一小半,和上一世不同的是——前朝竟然又安定了下来,纵然申府如今太平,可申容的心却总莫名不安,就好像身处湖心的一叶孤舟,往下的湖底什么都看不清楚。
焉知那下头不会突然跳出一尾大鱼,将这孤舟打翻,又回到上一世的结局?
她倒是但愿朝廷吵闹一些,好歹能有个方向,见着危险的地方,就提早避开,像眼下这样莫名安定下来,才更令人恐惧。
于是这几日金阳殿从南宫传出去的消息愈加频繁,连着不在储妃身边伺候的明生,也频频出入金阳殿正殿。
这么一来二去,外头的申府都还没怎么,宫内的申储妃就先自己倒下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病,只不过前日忽然觉得燥热,往风头站了一会,回来嗓子就开始痛了。
她自己也没多宣扬,着茵梅去太医监那拿了几服药就是,甚至储妃病了的这个事都没传开,就只殿内的主仆三人知道。
现在这时节,申家越低调越好,包括她这个储妃在内。
不想着消息越想瞒,就越瞒不住,连着三日的药下来,其实储妃的这场急病都好得差不多了,只因脸色不大好,所以仍旧不出门,尽善来金阳殿回个话的功夫,只没瞧见她,察觉出了不对劲,回去转头就和太子说了。
刘郢来得也快,哪怕手里还一堆事,都特地往金阳殿跑了一趟。
“召了太医没?”太子坐她床头,皱起了双眉,瞧着她一副软绵绵的样子,又上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倒是不烫。
“大约是晚上没睡好,没什么大事。”她喝了口水润嗓子,从榻上起身。
又不禁想着——哪敢请太医啊,要是太医都来了,估计没多会兰房殿都要知道了。开国初期经历战乱,医者稀缺,要是宫里人人都能叫太医,那顶上的帝后要是有个急事该如何?后宫女子要有个小病小痛的,都是直接去太医监那儿拿药。往前田婉儿摔了腿、被下毒,还都是因为刘郢的吩咐才唤到太医的,不然要她自己去请,也就只能在太医监那儿拿药。
申容本就不想这样大动干戈,何必去做这一出?刘郢就自己就着她的话猜了一会,眉眼忽而一亮,却是肉眼可见的精神起来,“你不是有了吧。”
她便抬着睫毛撩了他一眼,愣了愣,“殿下,我这月来过癸水了。”说完,就见他抬起眉,便不做声了,神情说不上烦闷,只稍显丧气罢了。
去年在益北王的婚宴上,着急的还只有两个老王后,如今连刘郢自己都开始真正急起来了。申容便挪开了目光,思虑也挺多,而今太康七年的事都将她磨得够呛,是乱起来了要担心,安定下来了也放不下心,眼下还要为自己怀没怀的事开始操心了。
一时不由得又疑虑起来——前头被那俩老王后说了以后,她倒有试着吃过几味药,只是这么久来就是不见动静,每月月信也准得不行,难不成,是她命里就该无子?
这想法一经生出,又不免更加重视起来。
才要说话,倒见刘郢似是认真思考着什么,过了会,抓着她的手说,“你先好好歇着,我着人叫太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