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垂眸一阵思索。
做父亲的情感上,还是没有更偏爱谁多一些的
申容下午又往兰房殿过去了一趟,除了和郑皇后说话,还要看看阿权和阿思,再过几日就是两个小皇子的周岁了,除了平时的一些闲话,婆媳俩还一堆事要一起商量。
中间要说个有意思的,还要笑着扯到别的话题上去,一聊就又是好一会,这么不知不觉就说到天都黑了。
也不知是几时,反正主子们要是聊得起劲、高兴了,下头人总不能扫兴来催时候的。
金阳殿跟来的几个宫奴没催,兰房殿内自己的宫奴们也没催,到了亥时,倒是含丙殿的尽中官过来催了。
“太子殿下说,实在太晚了,该要歇息了,才斗胆来和娘娘您讨人。”尽中官哈着个腰,与郑皇后谄笑道。
郑皇后半是打趣半是含酸,“实在都成婚两年了,还惦记成这样?放孤这一个晚上又如何?回去和你主子说,阿容今日就宿在这了。”
申容就含笑暗暗两头打量,不敢逞能抢过话,毕竟郑皇后久旷之身,在她面前得意自己夫妇俩个的恩爱,实在不是什么高明之举。眼下也就只好委屈委屈尽善,让他自己想办法给两头都交代好了。
要是郑皇后真存了心让她宿在兰房殿,她还只能顺着来。
只是看郑皇后会不会真计较到底了。
“娘娘,您就别为难奴婢了。”尽善到底存了经验,不像几年前那样没话说,现如今都还会一边擦汗一边装可怜——皱着一双八字眉头,强颜欢笑一副讨好的模样。
可真是又丑又好笑。
“狗东西。”郑皇后讥笑着转了身,“去罢去罢,儿女们都留不住。也就指望这几年两个小的还能在孤跟前陪陪咯。”
“母后哪里的话。”申容瞧着好时候凑上去,挽住了郑皇后的胳膊,“您要是想让儿媳陪着,那儿媳今晚就住这了,回头再去和殿下说就成了。再说了,下头不还有田氏和新进来的两个舞姬嘛,他少不了人的。”
郑皇后就扭头捏了捏她的鼻子,“你怎么还是这样子,大度也不是这么大度的。”提起这个,干脆就松开了她挽上来的手,“仔细第一个孩子还得是从你肚子里出来。”
要说到正妻争宠这方面,郑皇后就只有巴不得申容早些回去的,
她便笑了笑,才装得好像有些犹豫得应下了,离开时还是几步一回首,要遇着郑皇后也打量她,就极为懂事地屈膝行礼,等她完全进去才离开。
郑皇后便是笑着一叹气,回头与叔衣感慨,“要真是孤的亲女儿就好了。”
“儿媳和亲女儿有何区别?储妃现在还不就和您亲女儿一样?”叔衣忙不迭接话。
郑皇后便摇了摇头,又是一番念叨:“到底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怎么能真当亲生?平时一些小事孤倒还信她会有孝心待孤,但有朝一日孤要是老得牙都咬不动了,不是亲生还能有不嫌弃的?”
“娘娘您想得未免太远了。”
“你还是不明白。”郑皇后由叔衣扶着进了后室,掀开纱帐坐下,“不过眼下孤有阿权和阿思就够了。”
好歹是亲生骨肉,等日后长大些,懂了事,就是真正和自己一心的人了。
叔衣闻言没有话,她确实不知道,要是知道,多年前就早该出宫嫁人了。她熟练地替郑皇后放下纱帐,等退到前堂后,才敢把这不可能的想法再继续。
要是当年没被郑皇后留着,三十来岁出了宫,也还嫁得出去,就找个下头乡里的,老老实实、安安稳稳过好这一辈子,说不好现在也就是儿孙满堂——享福的好时候了。
她便笑着把手放到了膝盖前头一些的位置摸了摸,想象自己的小孙儿在这么高的地方蹦蹦跳跳。
临近两个小皇子的周岁宴,后宫洋溢在一片喜气之中,前朝却依旧没多安宁。
听说昨日太子又犯了错,不仅往丞相府去批下的牒牍给写错了,就连成帝交代的几件琐事也没办好,气得他老子在天门殿内吹胡子瞪眼,指着他脑门骂了一中午,后来头又开始疼起来,倒是没力气打人了,直接就瘫坐在地上缓了好久。
那会正赶着刘子昭受诏入宫——商议年底出征之事,就生硬地劝了他父皇两句,又好难得地为他三弟求了个情。
虽说只是简简单单一句,“父皇,莫要怪罪三弟了。”可就是这一句话,硬是给成帝的气就消了去。
事发时天门殿内还逗留了好些个王爵高官,这话当即就流传了出来,无疑是将一直在闹的换储之风又暗暗拱了一拨。
太子接连犯错,地位岌岌可危,如今看来,天子还是多侧重二皇子的。
话传到后宫,传到金阳殿,申容却和众人是个不同的想法,倒不是说有了一世的经验,知道储位多半不会变动,而是猜着成帝的心思应当不是要换储。
从上回刘郢摔了腿就可以看出,成帝还是多愿意看到兄弟和睦的,如今益北王入宫,遇着太子犯错挨骂,他没有落井下石,反倒是开口求了情,可谓罕见中的罕见。
成帝如何能不欢喜?
毕竟都是自己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就算偏刘郢“温润如玉”的性子,定了他做太子,但在做父亲的情感上,还是没有更偏爱谁多一些的。
所以无论到了刘郢还是外头任何一个人面前,申容都没有表现出众人要以为的失意,不仅不失意,还照样是维持好储妃那始终如一的笑靥。在操办皇子周岁宴的事上,也依旧是大大方方与众人交代,一言一行不慌不忙,空闲下来的功夫,就往座上歇下,和几个郡国上来赴宴的王侯夫人们说说笑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