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看她愈发喜欢,太子平日沉稳的语调也都不禁上扬了些,“太子妃,那儿可没你能玩的地方呀。”
申容就又回了头,身下的小母马走得慢了些,太子并排的宝驹也跟着拉慢了些,她看出刘郢心情不错,还有些逗趣的意思,便壮着胆子说,“那您教我打那什么叶子牌呗。”
“又胡闹了。”要不是各自一匹马,太子的手估计就要伸过来揪她的脸了。
“不学就不学。”她就哼了一声,继续目视前方,话一止,似乎也不再想理会他了,倒是太子又架着马主动凑近了些。
这样子又哪里像是国朝的储君夫妇?若不是知晓他们的身份,恐不是与那民间的小年轻夫妇无异。
前方太子和太子妃的声音其实还不算大,但草场的风一吹,那些话语就皆数飘到了后头,跟着的二人不禁对视,任许抚了抚身下的马,将神情掩藏在暗处,“难得在皇家见到像殿下这么个长情的。”
这话中的皇家,不单单指天家,还有那些同宗同姓的诸侯王一脉,皇室子孙无情寡情,似乎本是题中应有之意,甚至从大局来看,还正要如此,不然过了头如当今天子——一味沉溺美色,就耽误了国事,再不就是专心一人,似乎也不为妥。
所以放眼刘氏子弟,储君更甚,好似就不应当如此。
任许再凝望了一番那申氏储妃的身影,忽而心口一滞,却是又酸又涩,说不上来的滋味。
“储妃天资,殿下得之,自当宠爱倍加。”焦顺就接话。
任许不禁诧异,皱着眉头去看身旁的人,竟见他目光一直粘在前方,不过一时还区分不清,他这究竟在看太子,还是在看太子妃。
……
从宫里来时就是下午了,等建云台草场走完,瞧着日头要落,太子正预备带着太子妃和俩亲信去用饭。
远远瞧着那处来了几个黄门郎,不消多想,也猜到该是皇帝有事找太子了。刘郢让申容先等着,随即自己打马奔去,任许在后头跟得也快,唯独焦顺慢些,倒是回头在看了一眼申容。
她微微愣住,念及此人上一世与自己的纠缠,首先想避开,但又想这一世再不能受他牵连,便颔首与他自然大方地打过招呼,只见他半天没个反应,后经身边的奴仆咳嗽提点,才给储妃回过礼。
海三代替了原先尽善的位置,来时就跟在太子边上的,这会也跟着到前头去了,只是他新上来没几天,可能还不太懂——眼瞧着太子似乎是得了什么急令,下了马就往外赶,他也不知道来和申容回个话,说明原因的。
申容遂由马倌扶着下马,欲步行过去,又见远处的刘郢行至一半,拨马瞧着了身后的海三,随即望向申容这头,口里说了句,手一招给他挥退了——多半是要留下太子詹事在此,自己架马回宫去。
想是皇帝那有什么急事,不然他也不会走得这般快。
这一回被丢下,她心里便没什么抱怨了,事急从权,她也没法去怪刘郢。
“储妃。”海三终于赶到申容面前,弓着腰行过礼,既很懂规矩地不抬头看她,也不懂规矩地不主动汇报方才的事。
和从前的尽善当真是半点都不同,申容眯着眼目注上他,又忽地怀疑起自己推这个人对不对,他看上去实在太普通了,普通得就和其他所有的宫奴一样,让她不禁想起天门殿走马廊上的那些个侍中郎,要是单站着那,都不知道是死的还是活的。
她便静静吸了口气,不疾不徐地迈开步子,往马车走去,尽量和声问,“刚才怎么了?”
有问,才有答,海三视线在地上,恭敬回答,“方才宫里来话,说是平邑郡下又闹起来了,天子召殿下去,赶得急些,或是不必等入宫,就得带人往那儿去了,所以殿下赶得紧。”
“那你又如何回来了?”她停在了马车旁,并未急着上前——心里却是明明白白的,只怕是刘郢也还没怎么用惯海三,便留下个含丙殿的宫奴代太子护送储妃回去。
问这么一嘴,是要试试他。
明生早前来回话,说这宦官的态度尚不明朗,哪怕那日提了一嘴,往后也没见他主动理会金阳殿这头,怕不是心里还有什么犹豫?
“殿下差奴婢送储妃回宫。”海三如实交代。
申容就冷笑了声,右手往半空中一抬,海三抬眼一瞧,立刻会意,弓下身子将手举到额前,越过储妃身边的两个大宫女,亲自扶储妃上马车。她回眸给了茵梅和元秀一个眼神,大宫女们反应得也快,迅速上前跟到了海三身后,叫他回头往后退的时候,挪动不了脚步。
储妃一行若要回宫,跟在边上的向来只有两个大宫女,他这个含丙殿的宫奴岂能越俎代庖?但见这两个年轻婢子好似刻意不让他走,便问,“姑娘们何意?”
“中官位高于我们,自是要走前头的。”元秀说完,茵梅紧接,“往前殿下让尽中官送储妃,尽中官便就是站于此。”
都提到尽善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头前那位他虽然没怎么接触,可也知道他在主子们之间从中斡旋,很会讨喜,虽说他海三不屑如此,但都到了这个位置了,却也不得不按着去做。
宫里的人,也没几个是能随心所欲活着的。
他就老老实实地跟在了储妃的舆车边上,不过一句搭话都没有,和以前的尽善半点不似。
申容跽坐车内轻轻一笑,她原是想着再换人推上去的,可方才瞧他还是如此耿直,转念一想,又觉得此人性情刚正,若收为己用,今后也不会轻易背叛,岂不更好?